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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!”应秋珍看着母亲,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,猛然扑到夏青荣怀里,放声大哭。
常思根打量着面前的应尚礼夫妇,忽然间眼睛一亮,面前站着的,竟是他初中时期的应老师。自己救下的,正是应老师业已成人的女儿。
“应老师,小妹遇到了坏人,刚好被我碰上。”常思根定了定神,对还在惊愕中痛苦着的应尚礼说。
“这位大哥救了我,把我送回来了。”应秋珍抬起头,对母亲说。
应尚礼这才回过神来。女儿在外边遇到了坏人,一个好心人救了她。他本想埋怨应秋珍几句,可话到嘴边,也无法说出来。他想说几句感谢常思根的话,也不知道如何开口,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:“坐,坐吧。看把你淋的。”
常思根的衣服被雨淋透了,一股凉气直逼全身。他不想坐,想赶快回到客栈里,换一身干衣服。
“应老师,不用了。无论是谁,遇到小妹落难,都会相救的。好好照看小妹吧,我走了。”常思根说着,就要往外走。
夏青荣拦住他,说:“小伙子,你救了俺闺女,话还没说上两句,咋就走啊。淋成这个样子,无论怎样,也要给你换身干衣服。”
“我住在万客来,带的有衣服。”
“万客来还远着呢。雨还没停,先换身干衣服吧,别淋病了。”应尚礼也这么说。
夏青荣对应秋珍说:“回来了就好。别哭了,到楼上换换衣服,别感冒了。我去把你爸的衣服找出来,让他穿上。天这么黑,雨这么大,说啥也不能让他湿漉漉地回去。”
应秋珍从沙发上站起来,擦了一把泪,说:“大哥,俺爸妈既然说了,你就换件干衣服,再坐一会儿,陪俺爸妈说说话吧。”应秋珍看了常思根一眼,上楼去了。
夏青荣去到卧室里,拿出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长衫,说:“这是秋珍她爸平时穿的,旧是旧了点儿,还能挡寒。那是秋珍她爸的书房,到里边换换吧。”
常思根看着夏青荣拿来的衣服,搦了搦身上湿淋淋的衣角,脸上直发烧,推辞也不是,接受也不妥。
应尚礼说:“既然把衣服拿出来了,就换换吧。热身子被雨一淋,会淋出病的。”
“别不好意思了,进去换换吧。”夏青荣把书房的门打开,催促常思根。
常思根看看应尚礼,又看看夏青荣,见他们都是诚心诚意的,便接了衣服,到书房里去了。
“老应,等他换好衣服,你先陪他坐一会儿,我到楼上去看看。”
应尚礼点点头。夏青荣泡了两杯茶,摆放在茶几上,转身上楼去了。
常思根把湿衣服脱下来,把身上的雨水擦干净,才换上那身干衣服,从书房里走出来。
应尚礼连忙拿毛巾擦擦沙发,说:“坐吧,喝杯热茶,暖暖身子。”
“谢谢你,应老师。”常思根换上应尚礼平常洗换的衣服,也不再推让,坐在沙发上,端起沏好的浓茶,一口气喝了半杯,身心才感到舒适些。
“你抽烟吗?”应尚礼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,准备打开。
常思根连忙站起来,摆摆手说:“别客气,应老师,我不会抽烟。”
“真不会吗?”应尚礼看着常思根,不相信地说。
“真的不会。”常思根又强调了一次。
“不抽烟好哇。我也不抽烟。抽烟是一种习惯,抽多了不好。”应尚礼说着,把那包还没有打开的香烟放在桌子上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。
夏青荣帮应秋珍换好衣服,扶着女儿从楼上走下来。
梳妆后的应秋珍,是常思根所见过的姑娘中最美的一个,和上学时所见过的小秋珍不一样。紧身的裤子和衬衫,薄薄的,洁净而光鲜,将她细瘦的腰身衬出了优美的曲线。在母亲的搀扶下,她扶着楼梯的木栏杆,一步一步往下走,步态轻盈,落地无声,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。灯光把她清秀的面容,照得像敷了一层胭脂。弯弯的蚕蛾眉,迎着灯光飞舞。水灵灵的眼睛,睫毛一动,好像有流水般的歌声传出来。眼角处的几点泪痕,让她在忧伤之中,更显得楚楚动人。
“老应,你只顾说话了,孩子还没吃饭呢。把餐桌擦一擦,我去端饭。”夏青荣一来到楼下,就要去厨房里收拾饭菜。
“师母,我不饿。”
“就是不饿,夜间淋了雨,也该吃点儿饭暖暖身子,不然会生病的。”夏青荣说得很真诚。
“这么晚了,一同吃点儿吧。我们也没吃呢。”应尚礼取来抹布,把餐桌抹了抹。
夏青荣把饭菜端上来。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周围,一边吃饭,一边和常思根说话。
“吃了些饭,身子不冷了吧?”夏青荣很关心地问。
“白天太热。猛然间被大雨一淋,还真有点儿冷。现在好了。”
“你一进门,我就看出来了,你是个读书人、在哪个学校上学啊?”应尚礼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常思根。
常思根为难地说:“应老师,叫我咋说呢。我去南阳上高中,在那里考取河南大学。随学校不断地迁移,先到洛阳,后来到了西安。”
“都是日本人闹的。好端端的省立大学,不能安安稳稳地在省城办学,躲瘟神似的,今天搬到这里,明天搬到那里。这样搬来搬去,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。”看样子,应尚礼很气愤。
“没办法。什么时候日本的军队撤走了,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。”
“这些年不太平,能上上大学,就不错了。学的什么专业?”
“国文,我从小就喜欢国文。”
“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,源远流长,博大精深啊。”应尚礼感慨地说,“我也是学国文的。咱两个萍水相逢,原来是一条路上的车马,碰到一起了。”
和应尚礼有了共同语言,常思根的拘束感没有了,话也多了,很随意地和应尚礼攀谈起来,谈得很投机。
“应老师,不瞒你说,我是从咱学校毕业的。我来上初中的时候,国文就是你教的。可惜的是,你只教了我一年,就再也没有教过我。”
“真的吗?你一进门就叫我应老师,我还觉得奇怪呢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常思根。常常惹你生气的调皮鬼。”
“哦,我想起来了,只要一闲下来,你就背诵古诗文。那声音特别好听。今天,你回到母校,就别客气,家常便饭,多吃些儿。”
刚吃过饭,常思根就站起来说:“应老师,我回客栈去了。太晚了,店老板会埋怨的。明天,我再把衣服送来。”
应尚礼说:“雨下得这么大,你怎么回去?天太晚了,在这里住一宿,天亮了再走。别担心,这里有住的地方。”
常思根听听外边的风声、雨声和雷声,也怕再淋湿了老师的衣服,犹豫了一会儿,又重新坐下来,骂了一句:“这鬼天气!”
“思根哪,你大学毕业了吗?为什么住在客栈里?”
“刚毕业,想出来谋个事儿干。”
“唉,现在这世道,兵荒马乱的,找个事儿干也不容易。想当年,我领着孩子,冒着战火来到这里,也碰到过不少钉子。幸亏遇上夏校长,要不然,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。你找到工作了吗?打算做什么?”
“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。为了我的学业,我爹娘的腰都累弯了。无论干啥,只要有碗饭吃就行。”
“看你说的。肚子里有墨水,到学校里教个书,不挺合适吗?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可一连跑了两天,淮源县就这么几所学校,都不招国文教员。”
“没找到工作,怎么不到这里来呢?”
“我上午就来过了。”
“来过了?怎么不来找我呢?”
“我来的时候,蔡督导说,校长有事出去了,学校里不缺国文教员。”
应尚礼皱着眉头想了想,说:“先不说学校缺不缺国文教员,你先说说,是不是真心想来学校教书。”
常思根看着应尚礼,说:“应老师,大热的天,这个学校进去,那个学校出来,我跑了整整两天。过去的淮源小学堂,成了兵营,连学生都没有了,哪里还聘用教员呢!其他的两所,看样子都不景气。我想来母校教书,可就是——”
“别说了。”应尚礼非常高兴,站起来说:“你只要是真心的,明天就试讲吧。”
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常思根眼前一亮,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反问了一句: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现在,我是这个学校的校长。如果试讲合格,你就是这学校的教员了。”
常思根又惊又喜,激动地站起来,向应尚礼深深鞠了一躬,说:“谢谢你,应校长。能回母校教书,也是我三生有幸。我一定尽我所能,把工作做好。”
应尚礼和夏青荣夫妻俩,都感到常思根是一个实在人,不会花言巧语说虚话。
夏青荣碰碰应尚礼的胳膊,说:“我问过秋珍了。她到城外祭奠柏梁,回来晚了,遇到一个日本兵。幸亏碰到这个学生了。”
应尚礼的神情严肃起来,望着妻子拧起眉头,说:“不懂事的丫头,怪不得这样狼狈。”
“应校长,小妹也够可怜的。没事儿就是福。别让她难过了。”
“是啊,没事儿就是福。要紧的是,她要尽快振作起来。”夏青荣附和着说。
应尚礼想了想,说:“不对劲儿。最近几个月,游击队在大山里闹得厉害,驻扎在小学堂里的日本兵,一到晚上就不敢出来。还能有人单独出来活动?不对劲儿,不对劲儿。”
夏青荣也弄不清楚。“说的是啊。大山里有游击队活动。那些日本兵,可不像以前那样凶了。别说不敢到乡下去,就是在县城,也像缩头乌龟一样,晚上不敢出来。”
“隔墙有耳,你少说两句吧。天不早了,你去安置安置,让思根睡我的书房。”应尚礼回头对常思根说,“你不用回客栈了,好好睡一觉。天亮了,也别慌着走,准备准备,让蔡督导找几个人,听听你的课。”
天,实在是太晚了。这一夜,常思根睡在应尚礼的书房里,睡得很香很甜。
睡梦中,常思根走上了讲台。面前的一张张笑脸,都像初绽的桃花那样红,像成熟的向日葵那样美。他把满腹的经纶化作甘霖,洒向这些桃花和向日葵。面前的每一只眼睛里,都有一片风帆,在碧蓝的海水中扬帆起航,驶向那遥远而多彩的世界。
可是,黎明醒来的时候,不祥的预感就袭上心头。常思根真想天一发亮,就离开县城,远走他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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