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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来时大张旗鼓的风格不同，带“无关人等”林柿同学离开威灵顿街59号时，谢久霖并没从大门正路直行。
相反，倒是只沿小道上电梯，径直穿过通往邻街的后巷，选了条最僻静安全，却不符他贯风格的出口——
当然，这也完全不能改变他盛名在外，论威胁性无人能比的势头。
往巷口越近，身后不远处，脚步声便愈发沉闷。
起先还只在专心扮演免费拐杖、支撑身边人负重的林柿，终于迟来地发现这不对劲的气氛源由，往后小心窥探眼。
冷不防，倒正和几个随意便装打扮、视线却死死紧盯这头的年轻人四目相对。
不等对方打量，她便飞快扭头。
眉心紧蹙，略微不安地压低声音：“后面的人，好像从刚才我们出门开始就直追着不放，是不是叶年久那边……”
说话间，恰有状况外的行人途经，对这来势汹汹群人投来诧异眼神。
还没等她反应，身旁看似“醉醺醺”的某人，便毫不留情伸手，轻扣她满头乌发。
往下摁。
“低头。”
他音色沉沉：“不用管，往前走。”
仿佛刚离开包间时的醉意不过是场幻觉。
他单手将她揽紧，攥成拳的手掌轻轻搁在她肩，直至穿过小巷豁然开朗，到片小居民区门口，复才稍微放缓脚步，摆手示意身后兄弟仔不需走近，只在几步远外等，又扭头为她拦下辆沿路停靠的出租车。
像亲昵无匹的恋人，也像细致温柔的家兄。
哪怕背后人群虎视眈眈，己方人马竟显单薄，他依旧送她上车。
甚至车门未关，仍记得微微躬身，帮她捻好肩上西装。
看似暧昧的动作，配上他如旧轻慢音调，不搭衬之外，隐隐约约又泄漏三分未散的混沌醉意：“今天就当你没来过，好好念书，不要走歪路。”
已经走上歪路的人反过头来劝诫好学生，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奇怪。
但林柿比任何人都清楚，这就是他喝醉酒时强撑认真的样子：专心又多话，字字都肺腑。
她仰头看他。
双眼微亮，那时几乎将人灼痛般的温柔满溢，却只能在他神志如坠云雾时表露。
她说：“多谢你，谢生。”
他听了便笑：“很少有人叫我谢生。”
“大家都叫你什么？”
“喔——叫我阿爸。”
分明他已是伸手便能搅乱滔天局势的港城大名。
此刻微微倚住车门，半边脸庞落尽斜阳，偏又只孩子气地笑盈盈问她：“你不喜欢叫我谢生，也要像别人样叫我吗。怎么不叫？”
“……谢生，你喝醉了。”
她无奈间视线低垂，自然没见他凛冽视线。冷冷瞄过架势座上频频透过前视镜窥探的司机。
等转眼面向她，却又是那副懒洋洋表情，“你个傻女，扮护士扮不好，被人骗倒警惕。”
说话间，从西裤口袋掏出两张大钞，塞她手里。
“得，不闹你。六点了，赶快回家去吃你的饭——乖乖女的门禁可不等人。”
话音刚落，她却先步拦住他关门动作。
“嗯？”
他手上顿。
“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？”
“……说来听。”
“那天我帮你包扎伤口，你为我留了份谢礼。”
“不意吗。”
“不是。只是那份谢礼，我有天能不能向你换成另份轻的？那个太贵，我受不起。”
她说完，微微有些局促，悄然掀起眼皮瞧他表情。
他却只挑眉，“就这点事？”
“对，就这件——”
“司机，开车，麻烦送这位小姐返校，地址她告诉你。”
醉汉无情。
不等她说完后话，甚至都不按套路，问她姓名住处，只留下这么没头没尾句，谢久霖便径自帮她把车门落锁。
司机喜上眉头：“小姐，系好安全带。”
终于送走这位气势迫人的“煞神”，不等她先报地址，很快迫不及待发动汽车，将人甩在身后。
林柿扶额。
自知回去只会添乱，只得匆忙交代了声“去港大”，便又扭头趴到后窗看。
尚未关紧的车窗，飘来依稀句：“阿sir，忙什么？”
她只来得及见他从小弟手接过包香烟，吞云吐雾间，拦住街边几位巡逻警，指了指小巷方向。
似是有所察觉她视线，复又悠悠回望眼。
不过两三秒。
吐口烟圈，便毫无留恋转开视线。
重拾应有气度。
醉鬼亦受众人簇拥，与她天地有别。
*
到港大校门口，已是晚间六点多。
林柿除了给顾嘉婉打过两三个电话问情况之外，其他时间，都只路望着窗外出神，直等车辆停稳，还是司机来来回回提醒三四遍，才反应过来付钱下车。
这是校园正门外最热闹的条大街。
返校日将近，三两成群结队的学生络绎不绝，不远处便是商店街，时值饭点，四处香气四溢，更是无不充斥着青春热络的气氛。
但和她倒是从始至终毫无关联。
林柿给堆看便是社团聚餐的年轻学生们让开路，将肩上西服脱下，挽在手肘，复又攥紧手找的大把零钱，四处打量眼。
思绪纷飞的脑海，这会儿正搜寻经济实惠的茶餐厅。
还没等想出来个最合理结果，肩上却忽而重——
她惊，霍然回头。
眼前赫然站着个极为纤细，几近骨瘦伶仃的少年。
不知何时出现，也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。见她反身，复才细细将她上下打量眼，歪了歪脑袋，“你就是林柿？”
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。
分明浓眉大眼，偏偏因为肤色同打扮的原因，显得分外病态瘦弱兼不修边幅：黑框眼镜歪歪斜斜搭上高挺鼻梁，身松垮t恤衫，看不出牌子，但蓝颜色早已洗得发白。牛仔裤更是边角开线，看着宽大又褪色，趿拉着双人字拖的脚背经络分明。
就这身，光是出现在精英遍地的大学城，格格不入的气场已足叫无数人侧目。
林柿微微张大嘴。
迟疑片刻，到底眼见着四周人流密布，面前人气质也算平和，还是艰难点了点头：“我是，请问你找我……什么事？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