顶点小说网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顶点小说网网biqu-ge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当然还有酒。
装酒的泥坛一样黑乎乎的。
再看酒碗,不出所料,一样粗不可耐,上面居然还有豁口。
连一直静坐不言的少年也皱起了眉头。
高个壮汉再也忍不住了,不顾坐在上首的少年,霍地站了起来,直勾勾盯住柜台后面的老汉,一把抓起桌上一个酒碗,咔嚓一声,捏成了粉末。
老汉端坐不语,那双苍老的有些浑浊的眼睛仿佛什么都不曾看见。
刚送走几个客人的酒保闻讯赶了过来,看见这幅场景,身形一躬,一只鸡爪子一般的手有意无意抓紧了那块抹布,双眼射出一道异样的光。
年长些的壮汉见状,也跟着站了起来,按在桌子上的手掌随意一翻,那坛酒便像变戏法一般滑到了他的手中,随即,手腕一抖,酒坛猛地弹出,直冲酒保飞了过去。
抓着抹布的酒保站立不动,矮小的身躯却早不声不响缩成了一张弓,活似只扑食的野猫。
突然,凌空疾驰的酒坛骤然停住,落在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上。
顺势一看,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,横披一件破旧的羊皮袄,腰带上别着一把硕大的板斧,正背对着俊美少年以及两个壮汉,左手托着酒坛,右手端着一个大碗,不紧不慢地喝着酒,面前木桌上只有一盘豆干。
高个壮汉见状,身形一变,手臂陡然变长,眨眼功夫,早拔剑在手。
年长些的壮汉也抓起了宝剑,目射两道寒光,直勾勾盯着那个魁梧的背影。
空气陡然变得紧张。
“朋友……”俊美少年终于开口了,他的声音也跟他的面容一样柔美。
“嗯!”那汉子不紧不慢喝干一碗酒,缓缓站了起来,转过身,左手依然托着那坛酒,阔步走了过来。
柜台后的老汉似乎对一切都视而不见,漠然地坐着。
汉子的身材是如此的高大,以至于那个高个的壮汉都要仰视了,一幅威风凛凛的络腮胡子,更平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“朋友,先喝一杯?”俊美少年站起来,冲汉子一拱手,很客气地说道。
“喝酒可以,但不是朋友。”汉子瓮声瓮气地应答了一声,丝毫不领情。
再看那张脸,仿佛是上古的岩石刻成一般,没有一丝笑容、没有一点温度。
“放肆!”高个壮汉手握长剑,冲汉子一吼,那柄精炼的长剑竟发出一丝异样的声响。
“好大胆的狂徒,知道我们是……”年长些的壮汉似乎被汉子的气势压得矮了半截,一抖手中宝剑,不甘示弱地吼了起来,突然,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整个人像个木偶般站在原地,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。定睛一看,一根筷子早已插入了他的咽喉。
俊美少年跟高个壮汉霎那间惊呆了。
“轰!”年长壮汉的身体直挺挺倒在地上,少年一怔,一把抓过了桌上的长剑。拔剑在手,一只纤细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。
再看汉子,依旧站在那里,左手托着酒坛,右手端着酒碗,那把板斧依旧插在腰间,似乎不曾动过。
这——
少年秀美的双眼迅速环顾一周,手中的长剑已经飞出……
没有什么异样!
少年思索着,手中的剑早已像条出洞的毒蛇般刺向汉子的咽喉。
汉子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像一座石山。
眼看少年的剑锋就要刺穿汉子的喉咙,身旁的壮汉生怕有失,手腕一翻,掌中宝剑几乎同步飞向了汉子的胸膛。
“啪啪”两声,一切都突然停滞。
仿佛连空气都已凝固。
少年的剑停在离汉子咽喉不到三分的距离,白皙光滑的脖子上猛地喷出一片血雾。
高个壮汉呆呆立在原地,手中的宝剑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,目光呆滞,似乎灵魂已经出窍。
一个驼背的老汉慢悠悠站了起来,少年的身躯突然无声地倒了下去。
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老汉。满脸皱纹、黑瘦不堪,裹着一件羊皮袄,手里拿着根鞭杆。
那是根极为普通的红柳鞭杆,拇指般粗,四尺来长。
大漠中放羊的牧人几乎人手一根。
老汉咳嗽着走了过来,对那个早被惊呆的高个壮汉熟视无睹,手中的鞭杆点了点汉子的肩膀,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:“二傻子,什么时候轮到你出头了?”
只是轻轻一问,壮如铁塔的汉子早弯下腰,对着老汉连连抱拳,像个奴仆般唯唯诺诺退了出去。
趁这一会工夫,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的高个壮汉突然一弯腰,捡起少年的宝剑,手腕一抖,冲老汉的后心死命刺来……
如此近的距离,背对敌手,又是偷袭!
饶是神仙下凡,恐怕也躲不过这一剑。
老汉不是神仙,却偏偏躲过了。
没有人看见他嘴角的一丝冷笑,头也不回,反手一鞭杆,壮汉的一条胳膊顿时耷拉了下来,手中的剑应声落地。
老汉悠然转过身,拄着鞭杆,咳嗽一声,缓缓地对壮汉说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?在别处怎样,老汉管不着,在这里……咳-咳,这里可是两界山!留你小命一条,还不快滚……”
早没了方才那份傲气的壮汉像是遇见大赦般反应过来,满是感激地冲老汉躬躬身,一转身,已然跑得没了踪影。
老汉不停地咳着,扶着胸膛坐了下去,顺手将鞭杆靠在墙壁上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一屋子的酒客纷纷议论开来,店里逐渐变得热闹起来。
酒保又抓起了抹布,下意识地擦开了桌子。
只有柜台后的那个老汉,自始至终,未发一声。
一双浑黄的老眼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。
好像也没听见任何声响。
还有柜台前一张桌子上的一个少年,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好像都熟视无睹,一直不紧不慢地喝着酒。
那是怎样一个少年吆。
年龄不过十八九岁。
虽然坐着,也能看出他身材的修长。
一声粗布衣衫,脚上一双带毛牛皮靴子。
连插在腰间的那把剑都是那般简陋——哪怕喝酒,剑依然插在腰间。
年轻的面庞上刻满风霜的痕迹。
面前只有一坛酒,一盘花生。
少年静静坐在木桌前,倒上一碗酒,慢慢喝干,再倒上一碗酒,再喝干,气定神闲、从容不迫……
饶是家坐落山乡的小酒馆,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,让两具尸体躺在里面,总之不是太雅观。
老汉静静坐在柜台后,看了许久,不经意间,砸着嘴,叹了口气,一双深陷的眼睛盯盯看着前方,一动不动、一动不动……
酒保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桌子,突然,一声大喝,从后厨走出一个中年女人。
这女人长得颇为粗壮,水桶一般粗的腰上围了件油腻腻的围裙,脸色黑红,活似一口大号的锅底。
女人不顾一屋子酒客的议论,径直走过去,推了酒保一把,自顾自地抓起了那个俊美少年的一双脚,酒保一愣,旋即赶上去也抓起了那少年的一双胳膊,两人略微有些吃力地将少年抬了出去,半晌,又回来将那个壮汉的尸首也抬了出去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,女人跟酒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,女人依然昂首挺胸走在前面,酒保拖着一条腿,手里多了一个簸箕,里面装满了沙土。
干涸的土地,血水渗得很快,覆上沙土,略微一收拾,一切都恢复了原状。
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。
门外响起了马蹄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