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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生半屁股沾在椅子上，胸膛剧烈起伏，断断续续地抽泣着，讲明白事情的原委。
糅合着昨夜疙瘩脸的话语与合理的猜想，白泽剔除了他话语中自我的包装，基本理清了这几日发生在郭生身上的事情。
自从发生狐妖霍乱朝廷的事情以来，郭生心里十分害怕，考虑到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，未来有大把的美好生活要享受，犯不上和妖怪搭上关系，葬送了封侯拜相的前程，他便打算再也不与狐妖往来了。
周围知根知底的“好朋友们”倒是都劝过他，与精怪的因缘可遇不可求，后来甚至都考虑了狐妖恼羞成怒报复的猜想，可谓相当的“够意思”。可是郭生全都一笑了之，认为自己天命之子，文曲星降世万邪不侵，而且县城马上入驻大军，安全的紧，妖怪长了几个胆子敢到这儿来。
不过再是天命之子，兜里的银子总不会说谎，花天酒地了一些日子，郭生囊中羞涩，照例上门去富有的周公子（疙瘩脸）家借钱。可能是因为上门借钱的次数多了，周公子态度急变，不光不借钱，还恶狠狠地威胁还钱。
郭生被灰头土脸地赶了出去，抬头看看将晚的天色，与周府门口的几只恶犬，他心中暗恨，思前想后，挺直腰板，装作往日阔绰的样子，拐了个弯去青楼找老相好去了。
胡吃海喝欢愉夜半，心中郁闷总算发泄出去大半，春宵一度后郭生搂着美人疲惫睡去。
清晨，天还没有亮，郭生似梦非梦中突然被拍醒，老相好姣好的粉面上带着惊慌，焦急地要他趁着天色昏暗赶紧逃走。
郭生有些纳闷，迷迷糊糊地起身询问。
老相好眼泪汪汪地说自己早起如厕，不小心踢翻他的衣服，发现里面半个字都没有！最近老鸨查账，接连被赖下好几笔大钱，赊欠的烂账更是无数，正在气头上。这两天那些没钱还来睡姑娘的人，已经打残废好几个了。郭生又不算有头有脸的人物，这要是被发现兜里没钱，打断腿都是轻的，万一被告上公堂，名声扫地不说，革了秀才的名分，岂不是今生都完了！
郭生听得冷汗直流，顾不上感谢，穿上衣服就想跳窗逃走，可是打开窗子，外面忽然传来谈话的声音，几个大汉守在楼下，抱着膀子凶神恶煞地正盘问着一个行色慌张的客人。
偷眼撇了撇那几个大汉的体格，郭生心凉了一半，幸亏老相好不离不弃，白被睡了之后一点儿也不怨，一计不成又给他出了个主意。
青楼后院有个赌场，两家是同一个老板，不过赌场的管事仗义，平日都允许赊账，郭生凭着秀才的名头，去里面先借来十两银子的本钱应该不难，到时候随便赌两场，赢来银子还上债皆大欢喜，实在赢不来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。
郭生一拍脑门，暗道是个方法，穿戴整齐，大摇大摆地领着老相好走去后院，果然没人拦着，借钱过程也都算顺利。
清晨时分，赌场还没什么人，只有零零散散的赌客四处转悠，第一把，他还有些小心，玩的十分简单的压大小，下的注也不大，赢的确是干脆利落。
第二次，他还是没什么信心，压的注仍然不大，没想到依然赢了。这时候那些老赌鬼们已经注意到这里，毕竟带着美人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，要么是真有本事的，要么就是堪称肥羊愣头青。
看到镇场子的庄家警告的眼神后，门儿清的老赌鬼们纷纷明白，几个会做人的还点头哈腰地凑到管事那里，耳语几句得到同意后，悄然凑到郭生的这一桌。
赌桌上无日月，有美人的鼓励与“前辈们”的惊叹与惋惜，郭生越玩越大，越玩越花。当他赌红了眼被几个大汉强拉出去的时候，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间再次暗了下去，面前只有几张不知何时签下的借据、凶神恶煞的脸庞、绳索和木棍。
苦苦哀求下，赌场的人同意给他一天的时间筹钱，但明晚这个时间如果见不到银子，革了功名不说，小心他的小命！
现在，赌场收账的两个大汉就在小庙外面等着，如果今晚见不着银子，有可能会直接拉着他进山里直接埋了。
说到这儿，郭生腿一软，坐不住椅子，再次跪倒在地，拉着白泽的裤腿，涕泪直下苦苦哀求。
白泽微微抚摸下巴，心中暗暗思量。
虽然昨晚得到疙瘩脸信誓旦旦的承诺，但没想到他用了这么简单粗暴的招式，虽然十分有效地把郭生逼了回来，可是对故事主线却并无益处，无疑又把难题推到了自己这边。
筹措着语言与表演的张力，良久，白泽才开口道：
“长山兄，不知你欠下多少银子？”
郭生有些难以启齿，踌躇着比划了四根手指，小声道：“前前后后总共四千两！”
“什么！”
白泽一拍桌子，站起了身。
他脸上的震惊还真不是装的，昨夜生死威逼下，疙瘩脸才拿出五千两的现银，换走他花了五毛钱从商店买的剩下三颗玻璃球。
白泽以为自己就够狠了，但玻璃球在这个世界好歹也算是宝物，倒买倒卖也算是本事。没想到疙瘩脸更厉害，一分钱没花，自家的青楼和赌场，演一场戏，就要刮走四千两银子！
看着郭生期盼的眼神，白泽微微攥了攥拳头，脸色沉了下来。
要是疙瘩脸敢耍心眼，拿捏他不敢当着郭生的面揭穿骗局的心思，想借着演戏的势头，前脚送出去的五千两，后脚就收回来四千两，那他只好送收账的人先去阴间，再让疙瘩脸后脚赶到，改天烧去点儿冥币送去花！
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，白泽按捺住杀意，看着郭生，略显生疏地开口道：
“长山兄，你我虽然一见如故，但四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！”
听闻似乎有门，郭生抱着他的大腿，漏出这辈子最真诚的目光哀求道：“万平兄，只要你能帮我还上银子，让我干什么都行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