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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天他等你回家，他是过你才走的，没有遗憾。”
尽管他们不知那是告别，但老爷子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，向他们告别。
也许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感，所以在生命结束之前，为他的孩子们，他所牵挂的一切，做他认为最好的安排。
老爷子是活得最明白的人，一生光辉，留给这个世界的最一幕姿影，也是极面的。
宁思音想告诉蒋措，老爷子等到自己想要的人，自己并无遗憾，他们也就不必替他感到遗憾。
可她并不知，蒋措真正难过的是什么。
“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。”他垂眼，瞳孔被眼睫落下的阴影遮住，悲伤却像是月『色』，躲在树影之下依然看得。
宁思音想，他的应该是蒋乾州那件事。试安慰他：“大哥的手术，其实你没有做手脚对不对？如果你真的做什么，这段时间他不可和你安无事。既然你没有故意害他，那天他突发心梗，也不是你左右的，虽然……最你是救他，对不对。”
“不装？”蒋措忽然。
宁思音一僵，这才反应过来，自己就这么暴『露』。
以及，那天在休息室，他果然看到她。
“就是因为这个怕我吗？”蒋措问她。
宁思音抿抿唇，转头看他：“你为什么要那么做？”
他们两个各怀鬼胎，对那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讳莫如深，彼此都知对方在演，却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及。
原来，问出来也没什么。
蒋措向靠在椅背上，眺望如水夜『色』，“因为你在休息室看到的景象，我也看到过。”
“是你妈妈吗？”宁思音问得有些小心。
蒋措没答。
却是默认。
“我小的时候，她工作很忙，有时带我到办公室玩，累就在休息间睡觉。那天午睡，我被争吵声吵醒，在门里偷看，看到她和大哥在争执。她捂心脏倒在地上，大哥拿起电话，又放下。她在地上挣扎，求救，大哥就站在她面前。”
他的语气过于平静，像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旁人的事情。
但宁思音知，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感受。她曾亲眼过同样的场景。
“她的办公室有一盆龟背竹，我从龟背竹的叶子里，看她咽气。”
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吧。
宁思音的嗓子有些发紧：“来呢？”
停顿片刻，蒋措才又继续讲下。
“我不小心弄出响动，他听到。我躲到床上装睡，闭眼睛，听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来，站在床边看我。”
在看他的那段时间里，蒋乾州有没有动过杀意，旁人无从得知。
所幸秘书有急事找方荞来敲门，蒋措才躲过一劫。
那该是怎样可怕的验啊，一个像杀人凶手一样的存在，站在床边，看自己——
宁思音光是想一想，头皮一阵发麻，脊背跟爬上寒意。
“你小时候经衰弱，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？”
蒋措没有否认。
方荞死的很长一段时间，他不敢睡觉，一闭上眼，就觉得床边有人站在那里。他总是听到脚步声，踩在玻璃一般敏感的经上，让他难以入眠。
才六岁的小孩，藏不好自己的恐惧。他的表现有些明显，蒋乾州可怀疑什么，于是有那场车祸。
他命大，死里逃生，但也半条命，休养很久才好利索。之就落下病根，身弱不禁风，一年总要住几回医院。
大概是看他活不久，加上那段时间开始，蒋宗林总是亲自将他带在身边，蒋措的日子才好过起来。
与他所经历的事情比起来，对蒋乾州死不救，已经算不得什么。
宁思音扪心自问，她这样睚眦必报的人，易地而处，未必不比蒋措狠。
现在，宁思音反而有点心疼他。
她忽然明白过来什么。
“那你……那天最你选择救他，是因为我吗？”
她直直望进蒋措的双眼，想要得到一个答案。
他低眼，手在毯下握她，『毛』毯围起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小世界，温热的，静谧的，如同一。
宁思音一下心里泛起酸，有一种隐秘的触动。
怪不得当时他那样看她，看那么久。
他的表情那么平静，没人看到他内心的挣扎。
宁思音『揉』『揉』发酸的鼻子，掩饰『性』地岔开话题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蒋措无声望她片刻。
“二哥的官司，叔信离婚，伯尧和曜征离心……一一，我做的，比你想象的多。”
他没打算瞒她。
“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，是我一手造成的。我把老头儿送到乡下庄子，派保镖看，断他的通讯，家里发生的事，他什么消息都收不到。如果他知，一定早就回来教训我。”
宁思音错愕不已。
原来蒋措比她以为得胆大妄为，手竟然伸到老爷子那里。
蒋措自嘲地下，有几分自弃，也有几分对老头儿的愧怍。
“他一定对我很失望。”
这是他第二遍这句话。
语气是肯定的。
宁思音思忖片刻，忽然摇摇头，转过身正『色』：“家里发生的这些事，你做的这些事，他可都知。”
蒋措低下头。
“我生日那天，他给我打过一通电话的，祝我生日快乐。他路远，不回来帮我庆祝，给我打一笔钱，让我自己买点钻石珠宝什么的戴戴。”蒋措眸底有什么在闪动。宁思音认真地看他，“老头儿精呢，你以为断他的通讯，其实他什么都知。他没回来，没阻拦你，就是放手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情。他没有对你失望……”
她忽然被往回转九十度，视野从蒋措的脸变成黑漆漆的夜空。下一秒，脑勺被什么抵住。
她只听到一幽长的叹息，和那叹息里，微微的颤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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