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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前要说花荫与柳县有什么不同,那就是一个贫瘠,一个繁华,余疏生于花荫长于花荫,旁人听了他的过往只会可怜他命薄,其实不然。
花荫村的人都很爱花荫,余疏亦是如此。四月天的雨,滴滴答答早雾弥漫朦胧了天光,庭院里香樟树,滴翠的叶子层层叠叠消去了三伏天的燥热,树下的秋千,秋千旁的小木马,小木马摇摇晃晃,石桌旁捧着书本读书的小小身影就会回头对他笑。
那些时光在余疏心里只留下了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,但那笑容却是记得最清晰的模样。
余疏带着那样的笑容,捧起了刚刚睡醒的余要红,赤着脚去了顾宅的后院,后院有一个梨花木的躺椅,余疏待在顾宅就喜欢抱着猫躺在躺椅上看书晒太阳。一条腿曲起,双腿在薄薄的长袍下显出了修长的线条,颈脖处系的紧紧的衣领具有极大的诱惑力。
他的睫毛很长,垂下眼帘会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,这双眼睛总是带着礼貌又和气的浅笑,看着温文尔雅又知书达理,可顾寻熠总觉得那是余疏常年挂在脸上的一副面具,对着世间一切皆毫不在乎,淡漠疏离着的才是真正的余疏,骨子里的清冷让他像一个游离于此世旁观者,置于生老病死仍从容,给于爱恨嗔痴仍凉薄。
他喜欢这样的余疏,此世间最特别的余疏。
顾寻熠找了一圈才瞧见他,脱下外衣向他走了过去。
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,伸着脑袋凑了过去,将下巴搁在他削弱的肩上,“不是不要这话本子吗,果然你喜欢,这是哪一出?”
“打发时间罢了,没什么。”余疏安抚着见到顾寻熠突然闹腾起来的余要红,这小白猫伸出小尖爪子就拨弄他的书页,划拉了一道长印子或是划坏了一块,余疏只是摸摸它的脑袋,也不生气。
顾寻熠看着很是嫉妒,可对着一个猫他也无能为力,只好干巴巴的瞪着它眼神警告。
小猫也不甘示弱,张大了嘴巴冲他叫唤,扰得余疏颇为无奈道:“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?”
“我现在是个受了伤的病人,出不了门。”顾寻熠有些不高兴道:“怎么了?跟我待这么一会儿就烦了?你跟你那学生不是还挺能聊吗?我们还要一同住一辈子呢,你七老八十走看不清书不动道的时候也别来找我说话,我还烦呢。”
七老八十?余疏从没想过自己要活这么远,眼下就挺没意思的了,这么漫长的岁月该多无趣啊,要是和顾寻熠相伴这么久……余疏无法想象,但被他折磨也要折磨出花样来了,应该不会无趣吧。
余疏放下余要红,眼睛却盯着书,淡淡道:“没有,就是奇怪,第一次见你这么清闲。”
“那是,你当我司令那么好当啊,整天在司令部忙着应付各种人还要时不时监督他们训练,好不容易装回病才能歇两天,你也不给个笑脸。”顾寻熠说着也心烦,转头看了看余疏白嫩的脸,忍不住亲了一口,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可,第一次吻得不带一丝□□,温情又充满了心动。
不知道悸动是不是会传染,余疏心突地跳了一下,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了。
顾寻熠笑道:“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忙,没遇见你的时候我总想着如何如何出人头地,如何如何不再受人白眼,坐在这个位子就想爬得更高,踏着千万尸体骨与血。可我现在厌烦了。”
他看了看头顶层层绿叶遮挡投下的荫庇,脑袋一歪靠在余疏的肩上憧憬着:“等老了我们换一个小一点的房子,就我们两个人住在那里,要是嫌两个人孤单,就让老方和沈辉住在隔壁,得空了河边钓钓鱼,逢年过节一起吃饭。房间不用多,两个就行,大的咱们睡觉,小的给你当书房,厨房要大一点,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饭,还要一个宽敞的院子,院子里得栽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,树下再绑个秋千给你玩儿,夏天你坐在石凳子上喝茶看书晒太阳,我就带着我们的儿子爬树……你不用这么看着我,我知道你生不出,我就是胡乱想想。没孩子也没关系,你就像个孩子似的。”
顾寻熠想到这些心软了一块,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,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上。
余疏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笑意,嘴上随口说道:“你才像孩子。”
“余要红会生,养一窝的猫也挺好的。”看了看死命抱着余疏脚踝的小白猫,顾寻熠又微微皱眉,道:“还是算了,这猫粘人的很,养一窝我可受不住。”
余要红听懂了似的抬头看了看他,不满的叫了声,跑开了。
“那你这司令部怎么办?”话一出口余疏就后悔了,怎么真的跟他谈论起未来了,他们两个能有什么未来。
“司令部?不管了!”
果然像个孩子,任性,霸道,暴躁,难缠,期待着被关注,用极端的方式来获取注意,用最最粗暴的手段告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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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司令受伤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,这事儿于市井街巷里也就是一两句话的新鲜事儿,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。
沈辉一大早就走在大马路上就思索着,怎么才能让这江小萌离开学堂离开余疏呢?
不知不觉就到了他们家裁缝店门口,里间有一个忙里偷闲摆弄花草的小身影,看着圆脸大眼睛的很是机灵可爱,头发顺顺软软的,额间碎发也很乖巧,就是太瘦弱了,身材看着比余先生还要小,眼睛一弯笑成了月牙。白色的小褂穿的简单又凉快,裤腿一边卷着一边放下,小布鞋已经很旧了,店里的绸缎没在他身上见到一片布角。
“小崽子!又偷懒呢!”江裁缝拿着量衣裳的竹片尺子就要打。
“没有没有!”
说着就灵巧的闪躲着,趁其不备跑出了铺子。背着手趾高气昂的走在大街小巷,路过卖糖人儿的摊位时摸了摸口袋,好容易找到了一毛两毛,笑着对大爷说:“大爷能赊账不,我明儿一定还你!”
大爷眼皮儿也不抬一下,道:“你还?我只找你爹要去。要什么?”
江小萌笑嘻嘻道:“糖人儿,给我吹个野狼的。”
三两下一头栩栩如生的狼崽子就吹好了,江小萌道了谢就一蹦三尺高的走了,糖人儿宝贝的拿在手上舍不得吃,只是一点点的添。沈辉只得一直跟在他后面,也不知道这是要往哪儿去。
跟到快中午还没停下来,沈辉肚子都饿了,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饿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