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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刘如愿在卢府呆了一日便着急赶回六镇,又有紧急军务缠身,因此匆匆辞行。
刘氏也心有戚戚,刚刚团聚又要分别,但是大丈夫四海为家,即使不舍也无可奈何。这个弟弟,从小就像儿子一样常常养在自己身边,刘氏的几个哥哥又粗枝大叶,还常年在边关,因此这个幼弟和自己感情极好。
千里搭长棚无不散之筵席,卢建阳骑着快马送刘如愿十几里,难舍难分,虽然他们是伦理上的舅甥关系,但是在卢建阳心中这种关系更像是兄弟,好友。
卢小宛送走舅舅,心中也怅然若失,心想下次就不知何时方能见面了,她没有想到,此去一别,竟是几年不见,世事流转,莫不如此。卢小宛举头望天,天色灰暗,不知何故,心情有些不好。
“建阳,昨日小宛说她老师代表朝廷去了长安?”
“正是,是宛儿的地理老师郦道元”
“哦,郦道元,果然是他,就是那个有名的酷吏?——听说都被写进《酷吏传》中了”刘如愿面色有些凝重又带着几分诙谐。
“道元老师为人还是很和蔼的,可能是为官有些过于正直了吧,他个性鲜明,嫉恶如仇,他给《水经》做的注释洋洋洒洒三十余万字,文笔非常,知识渊博,比《水经》本身更加令人拍案叫绝啊”
“哎,可惜啊,他死了”刘如愿叹了一口气,他没想到卢小宛的老师竟然真是郦道元。
“什么?”卢建阳大惊,“宛儿和道元老师感情非常要好,情同父女,这要是知道了还得了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
“就这几天,哎,着实不幸啊,他不过是做了牺牲品了”刘如愿再叹一口气道。
“道元老师武艺超凡,纵使不能力敌,逃生并非难事啊。”卢建阳仍然诧异,想当年那可是只身一人走南闯北的侠士,如今身首异处,实在叫人难以相信。
“郦道元到了驿亭以后,那萧宝寅派部将郭子恢率兵把郦道元一行团团围住,山岗上无水,众人在驿亭内一时无法找到水源,渴了数日,最后郦道元一家人实在无法了开始掘地挖水,挖了十丈都没有找到水,哎,这山岗上怎么会有水嘛,最后郭子恢感觉郦道元已经不行了,带人翻墙入内,这才把水尽力穷的郦道元抓住,连同他的弟弟和两个儿子,一起被杀了。”
“哎,真是人间惨祸!”卢建阳忍不住感慨,想当初皇帝派他去长安的时候他还和卢小宛师生依依道别,转眼间才不久就阴阳永隔了,怎能不叫人唏嘘,果然是世事无常。
舅甥二人又说了许多话,到了前方驿亭卢建阳才勒马回家。
“什么?不可能!”卢小宛听闻老师被杀,大惊失色,就在前一
刻她还捧着老师的《三峡》仔细研读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,老师一辈子研究水经如今却因缺水而死,”卢小宛心痛如绞,泪下如注。
“妹妹,也不要太伤心了,小舅舅说这件事恐怕是遭了汝南王元悦的暗算,另有隐情。哎,怪也怪道元老师为官太过清廉,得罪了权贵。”
“妹妹不明白,难道一个人做正义的事情有错吗?”卢小宛断断续续地说着,轻轻闭上眼睛,任泪水肆虐。
想当初郦道元在做官的时候为人清廉,执法清刻,曾经杀了元悦王爷的一个男宠,当时连太后说情郦道元都没有宽免,为那老妪主持了公道。没想到却为了此事被元悦怀恨在心,正是他怂恿雍州刺史萧宝寅杀了郦道元,可怜郦道元一家却因此遭遇横祸。
“做正义的事情没有错,但是道元老师太过于正直,水至清则无鱼,他得罪了太多豪强贵胄,自古—”
“自古世道就是如此。”卢小宛伏在床上啼哭不止,怀里抱着老师的著作《水经注》,感慨时运的不济,老师命途的多舛。自古以来就是如此,太好的人,总是遭小人陷害,只是盛世小人不够猖獗,乱世之中,正是这小人肆虐的舞台。
卢建阳叹了口气,经此一事,妹妹可能会对如今的时局有更好的理解了。人总是这样,当生死没有发生在身边人身上时,总觉得那些离自己很遥远,这样的侥幸心理人人都有,可一旦真真切切发生之后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。
卢小宛为此难过了好几天,她决定一月内不穿彩衣,连长姐出嫁她都是素服加身。一连几天在家里捧着《水经注》研读,在她看来,这本书字字都是老师的心血,读来字字都能缅怀老师。
“自三峡七百里中,两岸连山略无阙处…”
郦道元的死确实对卢小宛造成一定的打击,她一连数日在家闭门不出,望《水经注》而悲叹。几日后朝廷下发了诰命,追封郦道元及其家人,然而逝者已去,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了。
这一日陆凌云在家中有些烦闷,他不知道为何一连数日都不见卢小宛,这几日他日日去茶楼闲逛,并没有见到颜玉公子出来,杨衔之和穆华川并不明白他这几日为何一直魂不守舍的。陆凌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,他在卢建阳办公的去路上拦下了他的马,然后专门问起颜玉的事情。
“舍弟近日恩师遭奸人所害,正在家中哀叹,我近来更是琐事缠身,公务不断,也很少有机会安慰舍弟,还望陆公子这边多多关照我这弟弟,她从小娇生惯养,吃不得苦,受不得罪,心肠又软,现在成日间感叹世事无常,哎,无奈无奈”卢建阳此言不虚,于公,作为家中长子,现在卢云皓经常把一些重要的公务交给他处理,于私,家中新妇刚刚进门,诸多琐事尚可应对,杜红云这边确是痴缠不断,令他焦头烂额,根本无暇照顾妹妹的情绪。
“凌云与令弟私交甚笃,一见如故,自然愿意安慰令弟走出这个阴霾,只是如今他闭门不出,在下也无能为力,有心去家中拜访,又怕有些唐突,这几日我也心神不宁,现在知道情况才放心了。这里小弟修书一封,还望卢大哥可以帮我交给颜公子,以期他能出来散散心,也好让我开解开解。”
“多谢陆公子,舍弟能有你这样关心他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,放心我一定转达,还望你多多照顾她,开解她,我这边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”卢建阳一抱拳,带人匆匆离去,临走还差人把陆凌云的信送到了家里。
陆凌云数日未见卢小宛,整个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,“那卢小姐难道是对我无意吗?还是对那宇文泰有情?抑或是喜欢文采出众的杨衒之吗?”陆凌云虽然已经托人交付了书信,但两天过去依然不见卢小宛的踪影,又不好再向卢建阳询问,只能忍不住在家里胡思乱想“陆凌云啊陆凌云,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?”
“玉人数日无音讯,惹得陆郎失了魂,梦中佳人开娇靥,醒来不见心如焚!”陆凌旭见哥哥这几日失魂落魄,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坐在天井中哀叹,忍不住作诗奚落起来。
“小弟你什么时候出来的?这都深更半夜了,小弟怎么还不睡?”陆凌云被说中心事,赶紧转移话题,这几日果然在梦中梦到卢小宛那言笑晏晏,信心满满的模样,甚是惹人怜爱,如今被弟弟取笑,脸登时有些发红“你不知我心中何事就嘲弄哥哥,可是有违孝悌之义啊”
“哦,那么敢问哥哥心中是为何事愁苦呢?”陆凌旭一脸调皮的坏笑。
“我一位朋友近日师友遭难,她闭门不出,我担心她不知怎么样了,故此才有些失落。”
“哦?哥哥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吗?”
“是的,我们相谈甚欢,就像,就像是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,而她说话间调皮可爱,花样百出,连她调教的小厮都是十分特别,她为人有趣,言语光怪陆离,思想与众不同,与我又十分契合,说实话我喜欢这位朋友喜欢的不得了。”谈起卢小宛,陆凌云一脸迷醉。
“那是男是女啊?”
“先前我以为她是男子,那时候就觉得她鬼马精灵,甚是喜欢,如今得知她是女孩,就更加——”
“更加爱慕的不得了了是不是?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想她?”陆凌旭忍不住拿出胖嘟嘟的小手捂着嘴乐了起来,“一向是我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哥哥惹人徒生怜爱,伤了无数少女心,没想到不知谁这么神通广大,竟然能让我哥哥动心成如此模样,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个人不可!”
“你小小年纪哪懂这些大人的事情,还是好好念书是正经的,你年幼聪颖,远近闻名,家中兄弟几个就属你最聪明,论天资禀赋你也远胜为兄,但是不可老是出风头在人前显露,为兄怕你误入歧途啊,将来这光耀门楣的事情就靠你和大哥了,我就做个富贵闲人,和妻子儿女逍遥自在,倒也乐得清闲了。”
“哎,”陆凌旭长叹一声,何人能解自己心中愁苦之事呢,他平时在家谨言慎行,但是只要人多起来他就会努力出尽风头,卖萌耍宝,努力卖弄文才,这么做又何尝是自己所愿呢,但是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,只道“弟弟谨遵二哥教诲。”
兄弟二人又说了许多话,过一会乳娘发现小少爷不见了急急忙忙来院子中寻,兄弟二人这才分开手,各回房中休息。
第二天一早,陆凌云又来到三笑茶楼,杨炫之和穆华川也在,三人正聊着,见颜玉公子带着侍从匆匆赶来,陆凌云大喜过望,赶忙近前几步相迎。卢小宛身穿宝蓝色锦缎,腰间环佩叮当,形容虽有些憔悴,但丝毫不掩其光华,从进茶楼的那一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,尤其是一众女眷见到如此俊俏的少年公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。
“书信颜玉已经读过了,多谢陆公子挂念,陆公子说的对,是我太过于糊涂了。”
“你能想开就好了,数日不见,真叫人想念啊”陆凌云一眼都不想从她身上移开,生怕她又闭门数日,再难相见。
“两位兄台在打什么哑谜?什么信?”穆华川有些摸不到头脑。
“颜玉老弟怎么近来都没有出门?”杨炫之也忍不住问道。
“实不相瞒,最近家师遭遇不幸,小弟在家哀痛数日,故此没有出来”
“可是郦道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