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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骤然一场猛烈的暴雨,如同皇帝圣旨飞速卷袭整个后宫。
云收雨霁,流水波添,永和宫那一株茵茵紫藤树的树阴一直垂到画檐,雨落清新,带来丝丝凉意。
帐纱藤簟上,陈恙芯身着雪青色轻绢夏衣,青丝间只以一支宝蓝点翠珠钗为缀,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镂雕花鸟纹饰件,绶带鸟似从花间掠过,尾羽轻扬,姿态优美,技艺精湛,不知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,李翼安得来便赏了她。
离陈公公来宣读皇帝诏书已过去了一两个时辰,永和宫的下人,有的欢喜,有的惋惜,如同馨怡和小堃子这样大松一口气的亦是不少,唯独这永和宫的主子陈恙芯,心里始终难以置信。
小堃子和馨怡不是没有眼力见,自然瞧得出娘娘并不豁然的心绪,可谁也不敢多嘴问一问,也不敢开口劝一劝。
要说这是好事,可毕竟从皇贵妃降为妃位,要说是坏事,可毕竟又保住了命,陈家也未受牵连。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知晓在陈恙芯看来如此到底是好是坏呢?
陈恙芯感受到身后为自己扇风的馨怡已经出了神,那扇风的力道一会儿轻一会儿重,一会儿急一会儿缓。
“你退下罢,这些天你们心悬着也没个安生,现已成定局,便去好好歇着,本宫无须人伺候。”
馨怡和小堃子面面相觑,自个还揣测娘娘,娘娘已经看透了他们,罢了罢了,馨怡和小堃子压下满腹担忧,识相的退下。
待这凉亭里只剩她一人清净,陈恙芯才颇为疲倦的深深叹了声气。
她本以为此番必死无疑,这些天的云淡风轻也不过是变着法的坐以待毙而已,什么也不想,什么也不做,既不忧虑也不害怕,她不愿表露出丝毫慌乱,被看好戏的嫔妃们津津乐道,她只是在高傲又倔强着悠然地等死。
从她知晓爹爹的狼子野心开始,从她知晓此生必入宫闱开始,生死便置之度外了。
可她唯一的亲人,被被毒酒穿肠肚烂而死,她禁足在此,没能见上最后一面。
虽然爹爹一向自私自利,好似从不在乎她,不爱她亦不呵护她。
从前陈恙芯想,这毕竟是她的爹爹,养她教她,纵然没有给予她那些关心爱护,却是骨肉相连,血浓于水。
她陡然记得,小时候她生过一场怪病,寻遍京城名医未果,爹爹嘴上不说却急得满头冒汗,后来嬷嬷说是爹爹深夜抱着她入宫,冒死寻见先皇,跪求皇上请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为她医治,太医调解出来的药方也是爹爹先试,确保无碍才送入她嘴里。
细细想来,爹爹身为将军多年征战四方,战功赫赫,为人且唯利是图,野心蓬勃,可自从娘亲去世后,爹爹却从未再娶一位妻室,从未再生一个孩子,她一直是独女,从小只会埋怨爹爹给她的沉重教化,她要学那么多,那么累,最后却只是被爹爹利用,说到底也不过是爹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。
可是,她怎么忘了,爹爹定是爱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