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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时过后,贾环让赵国基买些纯碱、石灰、豆油、大锅、木桶、香料、丝帕等回来,还画了一个彷如豆腐板的东西,让他去庄里叫木匠做出来。

并且,贾环交代赵国基打听一下目前市面上香胰子事情。赵国基回来后告诉他:这时能用得起香胰子的无非是富贵之家,其香胰子更分上品、中品、下品三类。上品香胰子不但香气芬芳、更是添加了不少名贵药材,价钱也是最贵的。最可笑的就是有时候有钱也难买到,只因为这些东西供那些达官贵人、乡绅富豪都难以应求。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像豆腐大小的就要四百文;中品则是没有添加药材的,只是加了些许香料的,价钱也要三百文;下品就是连香料也没有添加的,只是具有一般的清洁功能,色彩、品相和上品、中品相差太多,价钱也比较便宜,只需二百文一块。而就算是下品的也不是平常人家可以用得起的,一般百姓也只是用皂角、草木灰等作为洗刷用品。

贾环听了这些,本就对这个香胰子没什么好印的他,更是坚定了一些想法。在他眼中看来,香胰子四百文一个,这不是抢钱吗?且不说目前香胰子使用效果不好,去污力不强;竟然价格贵还难买。简直就是一个坑嘛!于是乎,他又多画了一个小木盒子的图形,一并让赵国基去找木匠多做些出来。

说起香胰子,其实就是现代的香皂前身,只是其工艺和时下的香皂有着不同。很久以前,在民间就有各种清洁皮肤的办法。早在西晋时代,人们嘲笑一个人土气,缺乏良好教养,不懂得上流社会的卫生习惯,往往就会说此人“不识澡豆”。这里所提到的“澡豆”恰恰是在蜀朝时代发明出来的高档卫生清洁用品。

在此之前,人们盥洗的时候,去除油垢的手段基本上只有米汤、面汤以及天然的皂角。这个时期,正是中国历史上的“香料大发现”时代,各种西方的、南方的香料到达中原,让贵族生活面貌一新,澡豆的最大特点,正是将豆面与珍贵香料混合到一起,散发优雅的香气。在初唐孙思邈所著的《千金方》中,澡豆配方已经讲究到了异常奢侈的地步,比如其中的一款是以白豆屑作为主料,加入青木香、甘松香、白檀香、麝香、丁香五种香料以令其芬芳,同时还配有白僵蚕、白术等多种被认为可以让皮肤白皙细腻的中草药,此外还有滋养润泽皮肤的鸡蛋清、猪胰。制作方法颇为细致,大致上,是先将猪胰与白面、鸡蛋清调在一起,晒干之后再与其它配料相合,一齐捣成细末,再与白豆屑混拌。盥洗时,用这种混合的香末擦在脸、手上,不仅去垢,而且有美容效果,“十日内面白如雪,二十日如凝脂”!

而到了宋代,澡豆的使用已经变得非常普及。这个时代的新鲜现象是“香皂”的出现。传统香皂的重要原料是皂角,也就是皂角树所结的果荚,天然地具有去油的性能。早在《千金方》中就已经提到,用皂角熬汤来清洗身体,或者把皂角作为原料之一加入到澡豆之中。宋人的发展,是将皂角与香料、各种有美容效果的中草药配在一起,捣成碎末,再凝聚成团,做成团块形式的成品,在市场上出售。另外,当时浙江一带还有一种叫做“肥皂”的树木,其荚果比皂荚更多油,因此得名“肥皂”,又叫“肥珠子”,南宋时代也用肥珠子制造香皂,成品就叫做“肥皂团”。应该说,中国历史上长期流行的“皂”、“肥皂”的称呼,早在宋代就已经出现,并且是源于“皂角”、“肥皂(荚)”这两种主要原料。宋人杨士瀛《仁斋直指》中记录了具体的“肥皂方”:“白芷、白附子、白僵蚕、白芨、猪牙皂角、白蒺藜、白敛、草乌、山楂、甘松、白丁香、大黄、藁本、鹤白、杏仁、豆粉各一两,猪脂(去膜)三两,轻粉、蜜陀僧、樟脑各半两,孩儿茶三钱,肥皂(去里外皮筋并子,只要浄肉一茶盏)。先将浄肥皂肉捣烂,用鸡清和,晒去气息。将各药为末,同肥皂、猪脂、鸡清和为丸。”可以看到,这一肥皂方是对澡豆的继承和发扬,《千金方》中所记“澡豆方”中所用的配料在此也大多见到,同时还增加了有益于美容的新成分……

《红楼梦》原著中也提到清晨盥洗之时使用“香皂”。需要说明的是,古老的“澡豆”也并没有完全消失。由于香皂中带有比例不小的美容药物和香料的成分,所以去污能力相对较弱,适合在日常盥洗的时候使用。如果需要更为强力的去污用品,那么还是不掺加其它成分的豆面更有效果。原著中,贾府女眷赏桂花吃螃蟹,凤姐命小丫头们去劝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,预备洗手”(第三十八回),绿豆面子经桂花熏香,其实正是澡豆的延续。

差不多到了掌灯时分,赵国基才将一应所需买了回来。那些纯碱、豆油、大锅、木桶、香料、丝帕等,也都搬到了厨房边的一个清空屋里存放,石灰则摆在屋外。对于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,除了贾环,自是没有人明白。

第二天,吃过早饭。赵国基将做好的模具、盒子这些取回来后,贾环便带着赵国基、宝蓝、霜儿、雪儿、雨儿几个动手干了起来。他们到了左边院子的厨房,按着一应准备好的物品,首先分类归置起来。然后先是找来木桶,打了大半桶的清水,把一大罐的纯碱倒了进去,又让赵国基拿来石灰放了进去。随着几块生石灰放到水里,嗤嗤声中,热气上腾,伴随着四溅的水花儿。

待木桶里水汽平息,贾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,找来一根擀面杖在木桶里不住搅动。他转着心思,打着主意:记忆中就是这样可以出来的火碱溶液的。

贾环一边搅动一边说道:“你们认真的记着我所做的步骤,以后这些将只有你们几个人做,这个秘密能守住多久就多久吧。”

众人见贾环说的慎重,都点了点头,仔细看着桶里木棍搅动,只见出现越来越多的白色小石头(碳酸钙沉淀),惊讶得都不知道说话了,一个个睁大了眼睛,要不是他们的胸口急剧起伏证明是大活人的话,一定会把他们几个当作一尊尊表情丰富的蜡像。

良久,宝蓝才好奇地问道:“三爷,水里怎么会长石头了啊?你这是什么法术啊?”

赵国基、霜儿、雪儿、雨儿几个都是和宝蓝一样的想法,他们没有化学常识,在他们的心目中“法术”是神仙的本事,贾环有这等本事让他们吃惊之余,更多是欢喜。毕竟这个时代会“法术”的人那就是仙人了,最少也是得道之人。

“打住!打住!”贾环看着他们那眼冒金光的神情,就知道他们想得偏了,可跟他们也说不明白这是化学反应,只解释说道:“别想歪了,这不是什么神仙的法术,而是把一种东西变成另一种东西的办法,也可以说是一种秘方而已。”

化学反应就是把一种物质转变成看似不相关联的另外一种物质,这种解释准确易懂,对他们这些没有化学知识的人来说很合适。

几人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桶看,在贾环的搅动下,反应越来越充分,只见白色石头(碳酸钙沉钙)越来越多。

贾环觉得差不多了,就提着木桶走到一个灶台边,倒了一边的豆油倒进去,锅里足足有半锅子的油后才停下。转头又对他们几个说道:“别站着,帮我烧火啊!”

赵国基看着那半锅子的油,明白自己今日所看到一切,真的会是一个秘方,赶忙应了一声后,到灶台边上按着贾环说的做。

不一会,锅里的油翻滚起来。贾环找了个瓢,把火碱溶液妥起倒在锅里,一连倒了几瓢下去,锅里的温度下降,不再翻滚。

赵国基眼尖,惊奇的道:“环哥儿,你快瞧,油咋少了呢?刚才明明好多油呢,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?”说着又吸口凉气,发出丝丝的响声:“啊,刚刚半锅子的,这油都哪去了呢?”

贾环没有回答赵国基的话语,直到一桶火碱溶液加完,原本浮在水面上的油份全部不见了。其实这一步叫皂化,把油脂和火碱放在一起加热,让其发生化学反应。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,就是加热,让皂化反应充分进行。

过了多半个时辰,贾环这才又找了盐,一抓一抓地撒在锅里。

这次赵国基、宝蓝他们几个可看得真真切切,手指着锅里,眼睛瞪得老大,嘴巴张得更大,完全可以塞进一只鸡蛋了。只见锅里已经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,不免张嘴结舌,目瞪口呆,静静的站在当地,要不是胸口急刷起伏证明这人是活的话,肯定会把他们当成一尊尊木桩。

一些药膏似的淡黄色物事出现在锅里。对于没有化学知识的众人来说,那是凭空出现,神仙般的本事,太难想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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