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第 1 章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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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宁市第二医院的出院结账窗口，准备出院的病人或病人的家属有序地排成一列等待结账。结账窗口旁边刷得比雪还白的墙上挂着“禁止喧哗”中英双语的标语，大家交谈时都会自觉压低音量。

有些压抑和冰冷的气氛中，有个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。

那个长相俊朗的青年，身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一架轮椅中，右腿膝盖以下的裤管空荡荡的，让人看着就心中惋惜。

许是视野被遮挡没看到墙上的标语，青年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音量，他脸上没有那种人生突逢巨变的阴霾，满脸关心地对身旁的人说道：“我说何昼，你深度昏迷一个月，才刚清醒过来不到五天就着急办理出院，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？要不我找个哥们送送你。”

被青年唤作何昼的男人，由于昏迷期间只靠输液维持生命，体型清减不少，原本合身的修身款衣裤有些空落落的，衬得人越发单薄。他长相斯文秀气，他脸上最吸引人的是那双色眸色清浅的眼睛，与那双眼睛对上视线，会无端让人觉得他正在深情地凝视着自己。

“江扬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主治医生给我开出院医嘱的时候你不就在旁边吗，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，要不是我清醒过来的时间太短，需要再观察观察情况，我前两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何昼微微垂着头，双手握着手机，两根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，给疯狂难度的数独题的最后几个空格填上数字。

正是通关的关键时刻，排队结账的队伍往前挪了挪。江扬的轮椅是医院统一配置的手动轮椅，何昼还没有腾出手来帮江扬一把，江扬便自行滚动轮椅的手推圈，推着轮椅往前挪。

江扬不熟悉滚动手推圈的技巧，动作十分笨拙，再加上他空荡荡的右腿裤管，模样看起来愈发可怜。周围的人纷纷朝何昼投来谴责的目光，你病友担心你，拖着病体陪你办理手续，你帮病友推一把轮椅还能累着不成？

何昼察觉到他们不善的态度，却不甚在意。他和江扬能在短短的五天时间成为好友，正是因为他把江扬当成普通人看待，从不曾把江扬当成废人，也不会同情他，为他的遭遇惋惜。只有待在何昼身边，江扬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正常人。

何昼能拥有这份平常心，源自他非常特殊的一段经历。

在何昼昏迷住院的一个月，他穿越到星际时代。未来的人类拥有先进的科技，且人人都拥有异能，但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时代，未来的人类遭遇虫潮末日，每个人都必须战斗，才有机会活下去。许多人都在战斗中受了伤，缺胳膊少腿只是最轻的伤，安装上机械手腿又是一个新鲜的战斗力。

何昼在虫族战场整整坚持了十年，他的心态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江扬作为一名人民警察，他身上有着和何昼类似的特质，所以才会对何昼一见如故，成为好朋友。

何昼在数独题最后的空格填上9字，恭喜通关的界面弹出，通关用时2:21。

江扬伸长脖子，朝何昼的手机屏幕看去，明晃晃的2:21，快要把他的眼都闪瞎了。江扬用有些夸张的沉痛语气说道：“何昼，下次别在我面前玩数独，我们还是朋友。”

江扬交朋友的方式就是陪朋友做他喜欢做的事情，何昼清醒之后一天到晚捧着手机玩数独，他也就跟着一起玩。

数独的规则很简单，在9x9盘面上，根据已知数字推理出剩余空格的数字，满足每行、每列、每个3x3九宫格内的数字均含1-9，不重复。

江扬努力地从入门级爬到进阶级，攻克困难级，挺近专家级，终于摸到了疯狂级的数独题。再然后……江扬放弃了很多道疯狂级的数独题，终于在昨天瞎猫碰上死耗子，耗时20:15秒完成一道疯狂等级的数独题。结果呢，同等难度的数独题到了何昼手中，就只需要不到两分半钟。人和人的智商怎么差距那么大呢。

何昼把手机放回口袋中，没有回应江扬的调侃。因为他没办法向江扬解释，在星际时代，数独穿越亘古时光，仍是地球时代的模样，这是他在虫族战场上唯一能联想到地球的东西。每当何昼对战争感到无所适从，他就会做几道数独题转移注意力。久而久之，数独题就成了何昼平复情绪的手段，解题技巧也逐渐登峰造极。

打从何昼战死虫族战场，重新在自己的时代清醒过来，他就一直处于焦虑状态，数独也就没有离手。何昼的焦虑不仅来自战争带来创伤后应激障碍，还有他不明缘由地昏迷一个月，以及清醒后始终无法联系上的爷爷。如果相依为命的爷爷出事，何昼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无依无靠了。

江扬陪何昼结账取药，坚持把他送到医院门口。江扬的右手搭在大腿上，微微用力的指尖在裤腿上带出几道褶皱，他装作轻松的模样，语气轻快地对何昼说道：“等我装上义肢，就又是一条好汉了。到时候我去找你玩，你可得奉陪到底啊。”

何昼和江扬几天相处下来，对江扬的印象还是相当好的，他本想要安慰江扬几句，却被一个身影吸引走全部注意力。

那是一个老人，看脸已是七十上下的年纪，身披纯手工的改良唐装，头发染黑至发根，一丝不苟地用发蜡梳到脑后，正朝第二医院门口走来。这不是何昼那臭讲究的爷爷何爱国吗？何昼今天给爷爷发微信说要出院，都没得到回复，他还以为今天要一个人回家呢。

可是现在何昼看到爷爷来接他，却完全开心不起来，原因就在何爱国的背上——

一个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漂亮女人，宛若无骨地贴在何爱国后背，玉臂环着他的脖子，还不时地将脸凑近他。女人似血的红唇开开合合，对何爱国亲密耳语。

那个女人长发及腰，发色如同热烈绽放的桃花，随风飞扬，有种诡异的美感。可何昼完全欣赏不来，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头痛得厉害。奶奶走得早，何昼不反对爷爷重新开始一段黄昏恋，但有些原则性的错误是不能犯的。

“江扬，过段时间我安顿好了，再过来探望你。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做，就先走了，回头微信联系。”何昼和江扬道过别，拎起行李包大步流星朝何爱国走去。

何爱国远远就看到了何昼，眼眶顿时就红了，等何昼走到他跟前，他还想把何昼手中的行李包拿过来，嘴里絮絮叨叨的，“我这几天有事在忙，刚看到比给我的微信就赶过来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