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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皇太后闻了溶明显客套的言语，只是淡淡道：“皇帝如今岁数大了，虽说眼下哀家仍旧在帘后听政，但皇帝倒是越发向着寿安宫了，不然怎的寿安宫那位稍稍提了一两句，皇帝便刻下将六宫事务交给了皇贵妃手上。仁敬皇后薨逝，依着哀家的想法，皇帝到底不可草率的便定下了继皇后的人选。且不说皇贵妃的家世寻常，皇帝册立皇后，到底也要顾及前朝才是。”
溶的面上倒是稍稍带了一丝愧意，缓缓道：“朕也知道皇祖母心中更为属意恭贵妃苏氏，且皇祖母心中所想，恭贵妃出身大族，若是册立她为继皇后，也更能宽慰前朝众臣之心。但儿臣所想却与皇祖母不同，恭贵妃出身虽说高贵显赫，但儿臣却是想着，若是外戚在朝中的势力太盛，总会生出祸端。这便是朕心中更属意薛氏的缘由了，且说，薛氏乃是与仁敬皇后一同在朕做东宫太子的时候便嫁入东宫的人。而恭贵妃入宫时日尚浅。于六宫事务尚且不十分熟稔，且她如今又有了身孕，朕无非是担忧他也似仁敬皇后那般。”
太皇太后眉头一皱，只是冷冷道：“这些话想必都是寿安宫的主意吧，哀家倒真是小瞧了这位皇太后，原先先帝驾崩的时候，寿安宫便生了心思要垂帘听政，若不是哀家以辈分宗法压过了她去，这如今的朝堂便是她宋氏一族的了。如今寿安宫告诉皇帝前朝外戚势力不可过盛，她无非是眼热在朝中的重臣与她并非出身宋氏家族罢了。”
溶面色更是惶恐：“太皇太后言重了，母后自父皇殁了以后，便一直安心在寿安宫内，因着母后素来都喜欢清静，连六宫嫔妃每日晨昏定省的规矩都一概免了的。且朕的心中也和皇贵妃更为亲近些，所以朕才希望她为继皇后，这也不全然都是母后的意思，还望太皇太后不要和母后生了龃龉才是。”
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，道：“难为皇帝到底对寿安宫有孝心，皇帝仁孝宽厚，哀家也可安心了，说到底，皇帝与寿安宫那位也不过只是名义上的母子罢了。便是她膝下抚养的英顺王又何曾是她的亲生儿子？”
溶笑了笑：“母后乃是皇太后，便是父皇的嫡妻，父皇所有的子女都算是母后的孩子。”
太皇太后冷眼道：“话是如此，但皇帝草草便让皇贵妃摄六宫事，哀家以为到底是有些不妥当，方才哀家听宫女在传，说是皇贵妃处罚慧贵嫔言行得咎，只是罚她抄录佛经三百余卷，哀家以为这到底有些太过了。慧贵嫔虽说时有些言行轻狂，但皇贵妃好言劝慰便是，何必处罚她呢？”
溶闻了，面上依旧带着寡淡的笑意，只是淡淡道：“朕既然已经下旨让皇贵妃统摄六宫一切事务，皇贵妃要处罚犯错的嫔妃也自然有她的道理，且说慧贵嫔言行无状，朕也希望让她多抄录几遍佛经可以稍稍煞一煞她的性子。”
太皇太后的面色倒是越发的僵硬了：“如今皇帝的年岁大了，许多的事情哀家也不能替皇帝做主了，且哀家在这宫里也有几十年了，如今也都看淡了，享尽了一世的荣华富贵，如今也不求旁的什么，只求心安便是。如今恭贵妃的身孕乃是哀家最是关切之事，可断断不能像仁敬皇后时那般。”
溶只是恭谨欠身道：“皇祖母言重了，恭贵妃的身孕朕也时常关切，朕先前的孩子没能保住，而朕自登基以来一直未有子息，虽说朕登基不过才数年光景，但朕明白皇祖母与母后心中都是盼着朕早些有了后嗣为好。”
太皇太后凝神不语，良久才缓缓道：“难为皇帝肯体谅哀家与皇太后的一片心意，但皇帝要明白，长子非嫡，若是嫡子非长，前朝后宫都将不安。”
溶点头道：“皇祖母说的是，但如今恭贵妃尚未生产，她腹中的胎儿是皇子还是帝姬一切都未可知。即便真是皇子降生，恭贵妃乃是后宫正一品的位分，又是罗州苏氏大族的出身，料想后宫里头也没有谁人敢小瞧了他。”
太皇太后颔首，随即溶便告辞了，洪尚仪点了一炉檀香上来，袅袅的白烟四散，太皇太后只是沉声道：“哀家如今到底是老了，原先是小瞧了皇太后，没曾想如今还又小瞧了皇贵妃，眼下皇帝是拿定了主意要册立皇贵妃薛氏为继皇后了，哀家原本还想着用恭贵妃有孕之事将此事转圜，如今想来却也是万万不能了。”
洪尚仪又端上一盘剥好白玉柚子，只是缓缓道：“但若是恭贵妃生下了皇长子，那便是于社稷有功了，太皇太后何必借此事在朝堂引起公论，又借助罗州苏氏的外力逼得皇上将心意转圜，虽说皇上已经下旨由皇贵妃摄六宫事，但到底立后的圣旨未颁布，一切都还未成定局，且说如今太皇太后仍旧在垂帘听政，皇上便是已然生了自己的主意，奴婢想着也是不敢太过于违拗太皇太后的意思的，到底也要顾及上官氏家族的颜面。”
太皇太后无奈笑道：“你看事情到底看的不甚通透，皇帝心中就是因为不满罗州苏氏势力做大才不选恭贵妃为继皇后的，虽说他给哀家这个老婆子说的是和皇贵妃相伴多年，互有深情，但后宫里头哪有什么深情，他是皇帝，这后宫所有的妃嫔都是他的，他说的冠冕堂皇无非也就是为了搪塞哀家罢了，皇贵妃虽说出身薛氏，但自从蘩懿被废位后，薛氏家族便算是一蹶不振了，他选这么一位破落户家族出身的女子为继后，无非便是为了均衡前朝的政局罢了，怕是这背后还有皇太后的指点也未可知。”
洪尚仪道：“好在如今太皇太后仍旧是这六宫之主，便是皇太后扶持皇贵妃夺了六宫的大权，但前朝的事还不是被太皇太后捏在手里。”
太皇太后沉静一笑，再不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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