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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他，来到地球有一段时间了。他感到受到地球食物的影响越来越大，越来越像个人。
离开部落后，他向能量更充沛的南方走。
一个月后，他遇到五个骑着马的男人。
五个骑马人的语言和他曾经待过的部落语言有些相似，但不完全相同。
内置的信息感受器使他对语言接受能力很强，他基本可以和骑马的男人交流。
五个人应首领的征召，正打算赶往南方和大部队汇合，去南方抢点东西回来过冬。
他想着反正也是要去南方，不如和五个人同行。长期的部落生活让他习惯了人类的群居生活方式。他几乎忘记了在浩瀚宇宙中的孤寂。一想到反而有点受不了呢。
骑马人说他如果想要加入首领的骑兵队伍，首先，他得有一匹马。
他，孤身一人，没有马。
但是他不认为这是他不能加入的理由。他说，马就在草原上，抓一只就可以上路了。
他说话的样子好像是说草原就是他的马圈，上面的畜牲都可以为他所用。
说这话的时候，他和五个骑兵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干。
骑兵们嘲笑他口气大，他们说明天早上他们就会骑着马启程，如果到时候他不能抓一匹马会来，他们说不会等他的。
然后他们继续喝酒吃肉，其中一个弹起弦琴，喉咙发出金属片高频颤动一样的声音，其他人开始跳舞。
他对这特殊的歌声很感兴趣，凑近了听了半天，然后模仿起来。
弹琴的就停下，夸他有能力。
“呼麦不是一般人很快能掌握的，这是天籁。”
他不知道什么是呼麦，他只是对人类的信息交流体系比较敏感。
他唱着刚学会的呼麦，跳着刚刚学会的舞步，慢慢跳出篝火的舒适圈，走进月色里，他的身影快得仿佛在草甸上低飞的鸟儿，茫茫的草原上只有风吹过草甸的萧萧声和他渐渐远去的呼麦声，到最远的地方，歌声飘飘呼呼真如天籁。
五个骑手伫立在篝火旁，直到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，他们觉得大概是集体醉了，刚才那个来历不明的奇怪的陌生人不过是幻觉。
渐渐地残火明灭，除了守夜人，骑手们酣睡。
他在草原上奔跑着奔跑着，不知多久，终于在黎明看到晨曦中野马群出现在地平线上。
他跑过去，野马群因为他的惊扰纵蹄狂奔。
他很开心地跟野马一起跑，和一匹马平行的时候，他扭过头去看头马。
马怒跑了好一阵，渐渐力竭，鼻子喷着气，速度放缓。
他翻身跳上马背。
马嘶鸣，尥蹶子，想把他摔下来踩死。
他抓住头马的鬃毛，夹紧马腹。他跟部落民一起的时候学会了如何和这种生物相处。
又跑了很远，马终于败下阵来。
马群已经跑远了。
他骑着马向来路折返。
第二天傍晚，他看到五个骑手的篝火，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。
骑手们围着他和他的野马啧啧称赞，爽快地答应带他去加入骑兵。
半个月后，他们来到一条大河旁的渡口。
作为征兵集合地，这里聚集了从各个部落赶来自备马匹装备的骑手。
他虽然只有一匹没有马鞍的野马，但马男替他作证，说他是路上现抓的野马，并且他还会唱呼麦。
武能草原驯野马，文能张嘴唱呼麦，这种文体两开华的人无论在人类任何群体中都受到欢迎。
话说回来，他们是合伙劫掠，人多点没关系。
他跟着新的朋友们，一大群，向南方出发了。
这支骑兵队伍有成员千人之多。他从来没跟这么多人类一起活动过，感觉颇为新奇。
时值深秋，为了渡过漫长严苛的凛冬，他们需要南方的物资。
骑兵向南进入农业种植区域，所过之处钱粮女人都是劫掠目标。然而沿途可供抢劫的物资有限。
骑兵的目标也不在这些小家小户。
几天后，他跟着骑兵部队来到一座城池之下。
这是他来到地球后见到的第一座砖砌的大城，城墙很高，上面有旌旗飘荡，统一服装的士兵。看到骑兵如狼似虎列阵城下，城内号角声响，人员戒备起来。
他，第一次看到人类之间大规模的杀戮。
骑兵围城，攻城。
城内的士兵出城迎战，放箭射杀。
为了生存双方杀红了眼。
他，在战场上穿梭，东看看西瞧瞧，看热闹。
直到他看到最开始结伴的五个人中弹琴教他唱呼麦的那个，在攀爬城墙时被上方扔下的巨石砸中，坠落在城墙下，痛苦地扭曲挣扎，最后面目狰狞地咽气。
他终于觉得这样是不对的。人类和他的物种不一样，生命短暂又脆弱。生命只有一次，却死的这样无足轻重。骑手来自北方，为了渡过寒冷的冬天而来到南方抢东西，结果就这样死在陌生的土地上，一粒米都没抢到。
他想到自己在部落里的朋友，最后也是死了，风葬在树冠上。死了就是死了，再也不能相聚。
他，来到地球，第一次为人类的渺小愚昧感到可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