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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话的是个邋遢的中年大叔,坐在ol女身旁,大妈身后。
他很瘦,虽然穿着衬衫西裤系领带,一副标准精英打扮。但他的领带已被扯开,衬衫又非常的皱,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样子,有些像医学上常用的骷髅被披上一件白大褂。他的西裤明显有坐久了后的折痕,鞋子内更散发出难闻的脚臭味。
他双眼浮肿、黑眼圈极重、嘴巴边缘更是青渣乱冒,唇色惨白,他一开口就能闻到浓郁的烟臭,乍一看还真有种纵·欲·过·度的颓废感。他疑惑看向三人,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口气询问,“我死了吗?”
大叔打断了ol女,让三人的视线移向他。
四周声音嘈杂,但四人身边却都像是罩了金钟罩般杜绝其他一切。
“我死了吗?”大叔见没人回答,又再次说,“那自称是神的东西说我是枉死鬼,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。我记得我上一秒还在赶项目进度,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里。”
大叔说完后疲惫的揉了揉眼睛,习惯性的去掏口袋拿烟,却只翻出两个空荡荡的口袋。
这两年从不离身的烟和打火机不见了。
大叔奇怪这突兀发生的一切,“你们都是怎么死的?也许从你们的死因中可以找出我的。”
终于问到一个自己能回答的问题了,碎花大妈第一个开口,“我是病死的,宫颈癌晚期。哎。人老了器官也跟着罢工。我的好几个朋友都是得了各种各样的病后死的。”
ol女接话,“有个小朋友被人推进马路,救了他后我被撞死了。”
怪不得她满身是血呢,原来是车祸啊。
大妈忍不住赞叹,“还是个心善的好姑娘,现在心善的人是越来越少了。”
大叔将目光对准苏妮,苏妮想了想后说,“我猜,你应该是猝死的。”
三人微愣,问的是苏妮,她却猜测大叔的死因,不过没毛病,大叔本就是想通过她们三人的死因去猜测自己。
“猝死?”
“对,你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外伤,那么突发急症的可能性就比较大,再加上你之前说在赶一个大项目,所以你的心理压力一定非常大,压力一大,就会放弃休息时间去工作,长期没有休息的工作,让你的黑眼圈极重。你呼吸吐气时,能闻到浓臭的烟味和酒精,我想平时你都是在靠这两样东西解压。”
一通分析,将大叔的死因说的明明白白,大妈却是疑惑询问,“闺女,什么是醋死?他是被酸死的?”
苏妮头大。
“猝死,是平日里身体健康或貌似健康,在出乎意料的短时间内,因自然疾病而突然死亡叫猝死。引发大叔猝死的,我想是因为过劳死。过劳死,是指劳动者的正常工作规律和生活规律遭到破坏,体内疲劳蓄积并向过劳状态转移,使血压升高、动脉硬化加剧,进而出现致命的状态。是现代人快节奏的常发死症之一。”
大妈听的迷迷糊糊,但在面对一系列的专业名词时,又肃然起敬。
大叔茫然的神色转成黯然,若有所思点头,“也许吧,我有个同事在一个月前猝死了。就是因为他死了,他的工作只能由我们剩下的人去完成。”
他再次将手伸入口袋掏烟,在没触及任何东西时,才想起自己已经掏过一遍烟了。死过一遍后没想到记忆力也跟着下降。
察觉到大妈怜悯的眼神时大叔黯然一笑,“没办法,这个项目要的急,都是为了生活……”
他想起了还怀着二胎的妻子,想起了才上小学的孩子,想起了才退休的父母,和重病在家的姥姥……他有一大堆人要养,他走了,他们怎么办?想到这里,七尺大汉忍不住捂住了脸。
他家房贷还没还完,车子要换新。老婆怀着孩子刚辞去工作,姥姥的进口药只交到月末,父母退休后辞退了保姆来他们家照顾。可他们毕竟年纪大了,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?
他不想死。他的责任还没完成,他还没看到可爱的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,虽然公司给每个职员都报了保险,但保险金怎么抵得上他之后的价值?
他不能死,如果他死了,老婆那些可怕的亲戚找上门的话该怎么办?
但此刻说再多也枉然,他不得不接受已经死去的事实。不知觉中,泪已顺着指缝流下。
作为过来人的大妈最是心软,叹息安慰说,“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不把身体当身体,以为身体是铁是钢,吃汽油就能跑一辈子。什么快餐啊,加长班啊,不要命的透支生命。虽然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生活压力大,要买房买车子供生活,可人活在世上真不能成为金钱的奴隶,钱多有钱多的过法,钱少有钱少的生活,不能一味的往前冲啊。”
大叔捂着眼睛苦笑摇头。
大道理谁不懂呢?可生活就像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恶魔,拿着小皮鞭不断鞭笞着世间里的所有人。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人,而是一头不知疲倦的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