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第 96 章 (第1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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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什么？”

小皇帝的声音又说了一遍。

叶知时垂眸, 轻声回了一句：“我用神识分出来的自己……”

“你自己——”

小皇帝的声音忽然断了，像是忽然被人卡断了一般，有些奇怪。

叶知时有些疑惑地下意识抬起头去，才想起来自己看不到小皇帝。

下一秒，小皇帝清冷的声音再次若无其事地响了起来。

“为什么送给我？”

小皇帝问出这话的瞬间，叶知时身形不自觉地顿了顿。

“觉得……应该送你东西。”

说完这话也不知道小皇帝信了没, 叶知时正忐忑间，手心的那个小凤凰便消失了。

叶知时松了口气。

只要小皇帝愿意收下就好。

他跟小皇帝结了阴阳生死契, 两人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。

小皇帝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预见到了自己的陨落，心下充满了焦灼与恐慌，他用尽了各种办法，想要将自己从那个结局中解救出来。

这样的他……与顾少言何其相似？

想到这一点的时候，叶知时忍不住怔了怔。

小皇帝说让顾少言看到那些事的另一面, 让他看到希望,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……

他也想看到某种希望？

这才有他送给小皇帝的这个东西。

叶知时隐隐觉得，压在自己身前的，或许是某个注定的结局……

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, 他有些后悔与小皇帝结了生死契。

若是两人没有结契, 那么他的陨落不会连累的小皇帝，可一旦他陨落，小皇帝也会遭受无妄之灾。

所以他分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，以神识造出了另一个自己, 送给小皇帝。

若是这滴精血依旧在小皇帝身边保存完好, 那么即便他陨落了, 契约依旧会存在。

而依照天枢的技术，凭借这滴精血，再次造出一个自己来陪伴小皇帝……应该不难的。

而那个自己……外貌上肯定与自己一样，性格……不知道会不会相同，他也不确定若是自己陨落了，这个自己是否会继承自己的所有记忆，但是……这至少是一个希望，一个……哪怕他陨落了，小皇帝也不会再孤单一辈子的希望。

小皇帝已经孤身一人找了他两千年，他不想他继续孤单下去。

哪怕是有一个与自己外貌相同的人陪他，也好过他固执地找下去。

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，叶知时莫名地想到了“初生”计划，想到了凤鸣科学院的……35号实验体。

他瞬间有些愣神。

那个实验体……是不是就是小皇帝造出来陪伴他的……另一个叶知时？

“确实是小凤凰。”小皇帝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叶知时的思绪。

“你说——”这次叶知时听出来了，小皇帝的语气确实有点怪异，“这是你自己？”

叶知时一愣，忙解释道：“嗯，我的神识在里面，作用大概……”他顿了顿，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，眼神闪了闪，这才回道，“是跟你亲近，还有……给你好运。”

说完这话，他便感觉到小皇帝沉默了几秒。

而后那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。

“那我收下了。”

叶知时瞬间默默松了口气。

他这才转过头，重新看向顾少言的方向。

幻境中，顾少言已经走向了自己的父母，眼中满是泪水，视线紧紧黏在父母身上。

微笑却始终保持在脸上，像是努力向父母表达自己的情绪。

叶知时心下顿时窒了窒。

有些难受。

他伸手再次加深了幻境。

可就在此时，叶知时猛地察觉到了顾少言身上一种熟悉无比的能量波动。

他心下猛地一振。

星盘也大叫起来：有反应了！它有反应了！它快要觉醒过来了！它真的有反应了！是顾少言的心结解开了吗？

叶知时心下感受着顾少言身上那股能量波动，看着幻境中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，胸腔间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，不自觉地抿了抿唇。

“解开了。”

叶知时沉默了一下，觉得喉咙有些痒。

“顾少言心中最大的心结……是他父母的死亡。那之后的一系列事情，都是这件事的延伸……要解开他的心结，便要让他意识到他的行为并不是害了他的父母，而是对他父母的拯救，让他们弥补了心中的遗憾，让他感受到他的父母依旧爱着他，他八岁那年所做的，并不是给他们带去痛苦，而是带去爱。”

星盘有些哑然：“可是……这样不是更加痛苦吗？”

知道自己的父母如此爱着自己，可是……他们已经死了……这样只会更加痛苦吧？

叶知时知道星盘的意思。

半晌，他才说道：“至少……能够解开他对于自己害死父母的心结。”

星盘寄在顾少言体内，不仅让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的死亡，也让他不止一次目睹了其他人的死亡却无法相救，这给他造成的巨大心理伤害很难消弭，他只能听从小皇帝的建议，将另一面展示给顾少言看，让他看到那些死亡背后的希望。

用那些美好的感情，去弥补他的痛苦，去减少他的悔恨。

事实自然不可能全都像是他展示出来的那样，也并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，而更改命线能够让他们弥补这种遗憾。

只是……顾少言的心结在此，想要让他解开心结，只能够这样了。

事实证明，这孩子，即便遭受了如此多的痛苦，心下依旧保持了柔软与善良。

否则……星盘不可能开始觉醒。

很快，叶知时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稚.嫩无比的声音。

“主人？”

与此同时，一个黑乎乎的圆形生物也出现在了叶知时与星盘面前。

圆形生物看上去像是一个球，全身上下圆.滚滚的，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占据了圆球身体的一半，印在了圆.滚滚的身体上。

怎么看……怎么像一只小煤球。

叶知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星盘却已经彻底炸开了，它直接变成黑猫的模样，上前一爪子挠了小煤球一下。

小煤球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，圆.滚滚的身子往后滴溜溜滚了很远，几秒后终于停下，它趴在地上，双眼呆滞地朝这边看过来，双眼写满了懵圈。

星盘却忍不住开始大骂：“你个蠢货！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？！宴琛给你发命令你也照办？脑子呢！顾少言的心情都感受不到的吗？！顾少言心里那么难受，你就没有一点感觉？还傻乎乎的去改变别人的命线？最蠢的是居然还想改死主人的命线！你就说你蠢不蠢？！”

小煤球愣愣地听着星盘的话，眼中.出现明晃晃的委屈和不解来。

“哥哥……”

小星盘觉醒后本能地知道眼前这只正在骂它的黑猫是自己哥哥。

小煤球是真的不解。

他做的明明就是言言让它做的，可是他能够感受到言言很不喜欢它，从一开始就在拒绝它的存在。

它不敢出现在言言的眼前，不敢让言言知道自己的存在，只能本能地依照言言的意愿去做事，想要让他开心一点，但言言似乎更加不喜欢他了。

小煤球一直很委屈，此刻听到自己哥哥一见到自己就不管不顾地骂自己，心下的委屈更甚。

星盘看着自家傻.弟.弟的表情就知道它在想什么了，这一会儿想鲨人的心都有了！

“你都分辨不出顾少言和宴琛的吗？他们俩的性格差这么大，你都能够混淆，觉得他们是一个人？！”

说完这话，星盘转过头朝叶知时暴躁地扔下一句“我带它过去好好管教！一会儿回来！”便叼着双眼惊惶的小煤球消失了。

根本没能插得上嘴的叶知时：“……”

他抬眼看向幻境中的顾少言，心下缓缓淌过一丝怜惜。

他能够看得出来，此刻顾少言脸上的微笑，并非是原先用于掩盖痛苦的微笑。

而是真正的，解开心结后，发自内心的微笑。

“收回星盘后，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
小皇帝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

叶知时抿了抿唇，没有回答，而是缓缓抬手，幻化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来。

那是宴琛。

他需要……修正一切的错误。

*

当天晚上，步伦星上空，空气在波动。

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改变。

仿佛天地的意志，悄无声息，无处可循，但又确实在悄悄发生着。

星球上方的星辰幕布中，几颗恒星的光芒似乎感知到了什么，骤然亮了一下，而后亮度渐渐小下去。

与此同时十三区内，天枢星舰上，几个传感器忽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。

而在步伦星上，许多人正在睡梦中，并没有察觉到远在一个星系以外的状况，同样也没有察觉到，自己关于某个人的记忆正在发生改变。

一座小型别墅内，一个少年猛地睁开双眼，眸中满是惊恐与慌张。

他用力掀开被子，连鞋子都没穿，光脚快速往另一间客房跑去。那间房并没有上锁，少年用力推开房门，跑到床前，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，双眼死死盯着床.上正静静睡着的人影，脸上的惊惧与恐慌越来越重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！”

他捂住脑袋，口中发出近乎嘶哑的哀求。

下一秒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，猛地抬起头朝上方说道：“不要！阁下！求求你不要！不要改变我的记忆！”

宴琛整个人剧烈颤抖着，呼吸变得越发沉重，心中的恐慌与害怕迅速蔓延着，但即便他已经如此哀求，脑中的变化也没有任何的停顿。他似是终于意识到什么，双眼通红地转过头，死死盯着床.上的人影，胸膛剧烈起伏，几秒后，他狠狠闭上了眼。

脑海中，关于前世的记忆，正在被一点一点缓缓抹去。

而关于这一世的记忆，同样在重新组合生成。

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。

宴琛死死咬着唇，想要努力留住那些记忆，但他悲哀地发现，面对这种神明手段，人力根本无法抗衡。

此刻的他正在不可避免地慢慢失去对顾少言的记忆。

记忆中，一个新的“顾少言”正在慢慢生成。

八岁的时候父母不幸去世，陆家亲戚看中了他父母的房子与财产，上门打算收养他，但他父母生前的一位律师好友为他做好了安排，杜绝了他父母的财产落入陆家亲戚手中的可能性。也正因为如此，陆家亲戚拒绝收养他，他不得不进入了孤儿院。在孤儿院中，安静乖巧的顾少言受到了许多人的喜欢，院长爷爷也格外喜欢这个让人心疼的男孩。

几年后，孤儿院院长爷爷安详去世，顾少言十六岁，回到了父母留给他的房子。

这时的他也上了联邦高中，在入学考试中拿到了全年级第一的成绩。

而他是宴琛，宴家唯一的孩子。

这间咖啡店是他父亲的产业，他这次回来，只是因为舅妈生了孩子，舅舅穆林让他回来见见他的表弟。

感受着脑中原有记忆被新的记忆替代，宴琛胸膛被一股股的愤怒与无力所侵占。

不该是这样的！那不是顾少言！那也不是他！

那个人，他凭什么这么做？！他凭什么改掉自己的记忆？！

愤怒无力与恐慌充满了宴琛的胸膛，他知道自己快要失去那些记忆了，他知道下一秒，他便会失去自己身为顾少言的记忆，他的存在会被彻底抹去，他不甘心，他想要嘶吼，想要质问那个自称是星盘主人的人，他凭什么做出这一切。

但现在他能做的，仅仅是慢慢上前，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那张自己早已熟悉无比的脸。

他蹲下.身，伸出手，握住了顾少言放在被子上的手，眼角微红，额头抵在顾少言的手背，声音沙哑地说道：“对不起，言言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生的是自己的气。我气自己没用，气自己被他们轻易设计，甚至被送进了监狱。我刚到这里的时候，我也气你，明明有报复他们的方法，你却完全不知道去用，而是任由那些人欺负你。我那时候……把对自己的气撒在了你的身上。我想要让你不再懦弱，让你认识到你有能力报复他们一家，所以……我改变了别人的命线，让你看到那一切……但那之后我发现我错了，错得彻底。”

宴琛声音哽咽了一下。

“我错了，我想要弥补，想要告诉你那不是害人，我是在救他们，但是……你还是被吓到了。对不起言言——”

宴琛保持着额头抵在顾少言手背的动作，眸中某种剧烈的情绪正在慢慢消退，他手指一紧，努力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：“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……”

后面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。

记忆正在慢慢消散，意识也在逐渐消失。

宴琛脑中却在努力组织着语言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说出口了，只是尽力去说出自己的心情。

后来，他才认清楚，自己对顾少言做的事情，是自己对自己愤怒与自厌情绪的转移，他对顾少言恨铁不成钢，那恰恰是对自己的情绪。可顾少言跟他不一样，他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才认清这一切，认清后后悔得无以复加，只能努力补救，将顾少言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，为他铲除一切障碍。

但这显然太迟了。

宴琛的眼眸中，原先的剧烈情绪彻底消失。

他转过头，有些疑惑地朝房间四周看了一眼，眼中有些茫然。

下一秒，他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。

*

叶知时收回神识，看向幻境中已经沉睡过去的顾少言。

他问他，他会收回星盘，他会忘了这一切，他愿意吗？

顾少言与他对视了许久，摇了摇头，说他不要那个。

叶知时明白，即便是心结已经解开，星盘带给他的痛苦依旧存在，他更愿意忘掉这一切。

这才有了这一切。

而这一切，正是星盘没有出现在他身上时，他原有的命线轨迹。

只不过叶知时为他修改了一些细枝末节。

为他抹去了那些苦难与挫折。

他会是安静乖巧，受人喜爱的顾少言。他会是成绩优秀，宛如恒星明亮耀眼的顾少言。他也会是一生幸福顺遂的顾少言。

而宴琛。

叶知时将他身为顾少言的记忆封印了。

即便是仙界之主，他也没有权利抹去一个人的存在，那有违天道，他最多能做的，只是将人从自己庇护的领地中放逐——那是最严重的惩罚。

但宴琛需要为自己所做出的一切负责。

真正的宴琛命线已断，他机缘巧合重生到了宴琛身上，却做出了以星盘杀人的事情来。

陆家那三人的死法看上去完全是意外，联邦法律并不能够将宴琛定罪，但他杀人的事情不假，断了三个人的命线不假。

所以叶知时封印了他身为顾少言的记忆，时限暂定为三十年，而后消去了他对顾少言的记忆。

此后，他会真正成为宴琛，去走他既定的命线。

只是……叶知时再次看了一眼顾少言，手指微微动了动。

他还是留了一点……空间。

往后宴琛与顾少言之间会如何发展，他并没有去干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