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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锦杰笃定地摇摇头,把烟头准确地扔进路边的垃圾箱:“你能分清那些大胡子包头巾的印度人吗?同样,这些外国人看我们也都是一个模样,等睡一觉起来更是忘得一干二净。你住哪里,先送你回家。”
“八仙桥。我们整个戏班子都住那儿。”
敲开教堂的门房,高锦杰一口流利的英语打消了守夜人的疑虑,借了那里的电话,叫了车行的汽车。这次汽车来得倒快,上车后,高锦杰吩咐司机先去八仙桥。兴许是车厢里空间太狭小,而高锦杰挨得又太近,傅翊君显得有些拘束,稍稍往旁挪了挪。还好,这里离八仙桥不算太远,十几分钟后汽车便停在一个逼仄的弄堂口。
傅翊君下了汽车,礼数周到地跟高锦杰道了谢,正要转身离开,高锦杰叫住了他:“那个,你明晚还唱吗?”
傅翊君点点头,那双眼睛即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,也显得分外明亮。
“那我明晚还去给你捧场。”
“好。”傅翊君笑了笑,黑亮的一双眼睛化成了两弯新月:“晚安,高先生。”
“晚安。”高锦杰点点头,直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,才吩咐司机开车。
回到家,老爷子业已休息。高锦杰让阿芬放好洗澡水,他倒了杯红酒,舒舒服服地泡进浴缸,一点点喝着。今晚的经历虽是惊险,但也够刺激,算是一种不一样的夜生活体验。而且,实话说,这个傅翊君确是他喜欢的类型,那小细腰虽只抱了那么一下,感觉真是不错。他们唱戏的从小练功,身体柔韧性一定很好,在床上摆弄起来绝对尽兴。
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了,高锦杰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,起身扯过浴巾擦干身体,裹上睡衣,放轻脚步回到卧室,懒洋洋地躺下去,点了一支烟。看傅翊君的年龄,顶多也就十八岁,太年轻又过于单纯,这等人物往往容易把感情当回事,假若真沾了,只怕很难甩掉。何况还不知道他和薛明骅到底是怎么回事,上海滩漂亮男人多的是,犯不着为了一个戏子跟朋友闹翻。
第二天,高锦杰吃罢早饭便出了门,玩了整整一天,接近子夜时分方才回家。一到家阿芬便告诉他,老爷子发了一晚上脾气。高锦杰知道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。
礼拜一早上,任凭老爷子在楼下又发脾气又摔茶杯,高锦杰只当什么也没听见,拿着报纸,反复把有关前天晚上申江大戏院凶杀案的报道看了几遍。报道里说,巡捕房业已承诺,会尽快抓住凶手归案。高锦杰不屑地笑笑,扔下报纸。一场很明显的锄奸行为,让公共租界那帮人硬是给定性成了情杀,大约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吧。
催促了无数次,快到中午,高锦杰方慢条斯理地走下楼。到了沪西苏州河边的工厂,高庭槐把儿子交给他的助手李茂堂,让他领着锦杰先去车间看看,熟悉一下环境。
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,李茂堂一个人回来,说二少爷身体不适,先回去了。高庭槐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蹦,李茂堂在一旁劝道:“这事急是急不来的。其实刚才二少爷问了我不少厂里的事情,可见他对这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兴趣。您得给他时间适应,他才二十五岁。”
“晋生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团长了。这个不长进的东西!”高庭槐气得咬牙切齿,却又无可奈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