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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询和铃铃回到宴会厅的时候, 晚宴的第一支舞正好开始。
白玉瓷砖地上，一对对男正飞旋，蓬松的裙摆忽旋开, 忽收拢, 像花朵白璧上旋生旋灭, 似乎全部的生命, 只供养这一瞬的光华。
隔着半个宴会厅，他看见了抱臂靠大厅角落的孟负山。
孟负山遥遥与他对视一眼, 目光朝旁一挪。
纪询跟着看过去, 看见了他们来时的大门。那两扇宫廷风格的大门，此时已关严, 也许……不, 显然, 这两扇门已被彻底锁上。
从这里不直接回到走廊，也就无法直接前往救生衣放置点，得另找一个路径。
无需多言, 两人的想法已这一眼间得到沟通：先记录监控安装位置，找出保安巡逻规律，再确定全的通往救生衣放置点的路线。
纪询将铃铃带至大厅的休息一角，对她说：“我去洗手间。”
铃铃乖巧点头。
纪询转身往洗手间走去。要一个陌生危险的地逃离监控干点什么私人事情, 毫无疑问, 公共洗手间是个好地。
他进了隔间，上下左右看过一圈, 确定这里没有隐藏的针孔摄像后, 『摸』出从咖啡厅顺来的笔，纸上写下自己观察记录的船体内部构造、保安出现规律及人数，所见摄像头的点位以及数量, 以及没有前往但推测存的通路，全部画一张纸上。
最后他冲水，离开隔间。
回到宴会中堂，歌曲换了一首，场中的人也已变了。不变的是那些张开又收拢的裙摆，这些繁复奢侈的裙摆，过华丽，有时将人的光辉都夺去了，使得穿着们的一个个人，都变成了衣架子一样有无，面目模糊的东西。
铃铃倒还坐原位，看样子一动没有动过，他来到铃铃身边，轻轻咳嗽，又伸出手。铃铃训练过千百遍似地，再抬起小手，挽住他的胳膊，问：“先生要跳舞吗？隔壁也有赌博区。只是现玩得很小。”
船上的赌博，纪询已从孟负山处听过，那些灭绝人『性』的东西……
“不用。”纪询，“吃点东西。”
他们来到食物区。
自助食物台上美食琳琅满目，所有你吃过的，没吃过的，听过的，没有听过的，都这里找到，们齐全珍贵，珍贵又贴，既有臂长的深海龙虾，又有家乡地道的小菜，还有高端美食界的分子料理。
纪询没什么胃口。
他食物台上扫了一圈，只拿起霓虹『色』彩的鸡尾酒区拿了杯橙『色』鸡尾酒。记得和霍染因初次见面的时候，他就是用一杯龙舌兰日出，换了被下『药』的海洋之星。
玻璃杯光线的照『射』下闪闪发亮，连带着顺杯沿涂抹一圈的食材也闪闪发亮。
那是金『色』、蓝『色』、和灰白的混合颗粒，人的感觉，像是金『色』的沙滩上，海水化碎钻，带着贝壳潜入其中。
光用肉眼，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。
纪询试着抿了一口，舌头尝出了海盐与菠萝的味道，添了这两种味道，鸡尾酒也变得极为清爽，但还不止这些。舌头上还有另一种味道跳舞，一种醇厚的，纪询之前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味道，让本来味道轻薄只供日常聚会饮用的鸡尾酒，也变得和那些价格成千上万的红酒、威士忌一样，回味悠长起来……
海盐是灰白『色』的，菠萝是金『色』的，剩下的醇厚味道，便来自蓝『色』的碎末。
蓝『色』碎末是什么？纪询漫不想。
一曲又歇了。
场中的男男四下分散，一大批人往食物区走来。孟负山便夹人群之中，与纪询擦肩。
他们借着众人的阻挡，光正大地交换了东西。
纪询的是一张叠好的纸，他拿到的，从掌的触感看，也是一张叠好的纸。
“先生，您似乎没吃什么。”铃铃忽然说话，人流的拥挤让她自然然地靠向纪询，“再吃点东西吧。船上的海鲜都很鲜，是烹饪前一小时从深海里捕捞上来的。”
纪询手指微动，纸条滑入西装口袋深处。靠近他，看见他一切细微动的，只有铃铃。
偏偏铃铃看不见。
“行，我试试。”他挽着铃铃，向海鲜区走去。人不只有唯一『性』。这里的人既是柳先生压迫伤害的对象，恐怕也藏有柳先生的耳目和触角，那么，她们为他障碍的同时，也以换位成为他误导他人的烟幕与遮挡。
舞跳完，食物也已逐一品尝。当现场的老板们都有些酒酣耳热，恹恹倦怠的时候，宴会的音乐突然停了。
纪询注意到，周围懒散休息区的老板们都挺了挺身体。也不止他们，纪询甚至感觉到，坐身旁的铃铃都微微绷起肩膀。
他若有所觉，目光看向宴会场中的丝绒垂幔。
那丝绒垂幔，挂宴会厅的正中央，不是惯常场所的大红『色』，是紫黑『色』，紫黑『色』的绒布，搭配金『色』的流苏挂钩，钩子细细的，长弯，不像是用来挂窗帘的，更像是……对了，更像是屠宰场中，用来挂活猪活羊，倒悬着们，让们体内温热的鲜血随着钩子扯出的伤口流失殆尽，地上干涸凝固，由鲜红变成成紫『色』、黑『色』，变成面前垂幔的颜『色』。
钩子拉扯，垂幔升起，背后的东西……
纪询以为，那或许会是一个舞台，或许会是个大荧幕。都不是。那是一扇门。
一扇圆形的金『色』厚金属材质大门，大门上有向盘似的转纽，有活体指纹锁，下面是辅助用密码锁，还有最先进的整体式板拴。
一扇足以媲美银行金库大门的门——或许本来就是用于银行金库的。
这扇厚的大门，将刚歌舞升平起的轻浮，轻易举碾碎了。
一阵简朴的铃声响起了。
纪询和其他人一起看向铃声传来的向，也既柳先生的座位处，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前帷幔的时候，柳先生也出现了宴会厅。
这位六十余岁，头发泛黄的老人，捏着个再简单不过的手摇铃，摇了摇。
当看见所有人都朝自己看过来时，他笑了笑：“先生们，晚上好。”
“柳先生，晚上好。”大家和善回应。
纪询夹杂人群之中，说了同样的话，顺便中刻薄揶揄——一摇铃就看过去，座的众位老板，颇像听见主人声音就摇尾巴的狗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