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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夙峰望着自己的指尖。
他的皮肤原本是干净匀健的麦『色』, 如今指尖上血『色』尽褪，几近透明，被火光照得亮堂堂的，殷红一片。
陈夙峰轻声问：“麦丁森许的愿望, 能算数吗？”
女声愉悦道：“您好。是算数的。”
陈夙峰的眼中张出细细的血丝。
他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冷静：“为什么？李姐许愿所有人活着, 他凭什么能让进副本10个月以后的玩？”
他抬眼望向天际, 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天问：“这样随便改掉前面的人许愿的内容, 也是以的吗？”
李银航瞬时骇然。
等回过味来的时候，面颊抽搐扭曲两下, 一抬脚狠狠踹在颈骨碎裂的麦丁森的太阳『穴』上。
“陈夙峰生。”女声礼貌且无道，“需要我重申一遍规则吗？‘在后来者的愿望不与前愿望产生本质冲突的前提下, 愿望将成立’。”
“李姐的愿望本质是‘希望玩复活’, 麦丁森生的愿望本质是‘希望部分玩不复活’，麦丁森生的愿望只是附加条件。这哪里有冲突吗？”
“愿望……本质？”
陈夙峰轻轻地哦一声：“也就是说, 我只要好这个‘本质’, 哪怕和他愿望的本意相悖, 我的愿望也能达成吗？”
女声没有回答，或许是在计算和思考。
陈夙峰追问：“是吗？”
女声高傲地哂一声，重申道：“陈生，您的愿望, 不能和他有本质上的冲突, 也即不能否定他的心愿本身。”
“除此之外。只要你能, 我们就能达成。”
节目组放进麦丁森, 本来是想放进一条“鲶鱼”，让这个不择手段的利己主义者给南舟和江舫他们捣捣『乱』。
没想，这混『乱』着落在陈夙峰身上。
这也不坏。
电车难题，也是高维人最爱看的戏码。
复活哥哥陈夙夜, 和复活虞退思是两码事。
哥哥陈夙峰在两年前的车祸，虞退思在副本中。
二选一，陈夙峰会怎么做这道选择题？
南舟对此并不感多么紧张。
他记得自己和陈夙峰探讨过该怎么许愿。
只要许愿那场造成悲剧的车祸没有发生，他的哥哥、虞退思，还有虞退思的双腿都能救回。
当然，倘使陈夙峰这样许愿，因为麦丁森亡的其他玩是必定救不回来。
祸是麦丁森惹的，陈夙峰也不能直接否定麦丁森的愿望，规则如此，就算事后清算，也怪罪不陈夙峰身上。
陈夙峰久久不言。
他望向蜡烛的眼光，无限接近于永恒。
但蜡烛无法带给他永恒。
它已经烧尽的边缘，只剩下一滩鲜红的蜡泪，和苟延残喘地留在上头的一捻焦黑的芯绒。
一明，一灭。
女声催促他：“蜡烛将灭。请尽快许愿。”
“许个愿望吧。”
陈夙峰闭上眼睛，耳畔响起的，却是哥哥陈夙夜轻快爽朗的声音。
那是他17岁时的生日。
饭店包厢里的陈夙峰不，毫不客气地一指虞退思：“他怎么在这儿？”
陈夙夜轻拍他的脑门一记：“犯浑不是？”
陈夙峰气鼓鼓的：“咱爸泉下有知，要是知道你搞这个……这个，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呢！”
陈夙夜哈地乐一声：“你去，今天晚上做梦跟爸告密去。我腿没，你也别想好。”
陈夙峰不跟他拌嘴，直眉楞眼地瞪着虞退思：“问你呢！我过生日，你跑来干什么？”
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虞退思，挽着衬衫袖子，干干净净地坐在那里，听这样不客气的话，只是平静地推一推镜架，答道：“他在这儿，你在这儿，我就在这儿。”
陈夙峰：“……”
这话说得圆融漂亮，让陈夙峰想发作都找不理由。
“蛋糕是我买的，蜡烛上边儿的‘17’是你虞哥给你挑的。”陈夙夜一边拆蛋糕，一边跟陈夙峰讲话，“他就怕你不吃。”
“蜡烛你使劲儿吹，吹不坏。”虞退思适时在旁补充，“努努力，看看能不能吹天边去。”
陈夙峰被气得鼻子都歪。
偏偏陈夙夜大起来。
想这里，身处天心高台上的陈夙峰，也在令人沉醉的夜风中静静微。
李银航担心他受打击过大，迈入空气泡，搭上他的肩。
不敢声音放得太大，唯恐吹得哪口气过重，吹熄那摇曳的残烛灯火：“抓紧许愿吧。总能救回来一两个的。要是这么拖下去……”
陈夙峰并不傻。
他睁开眼睛，双目不挪，凝视那的火苗，任由这一团火在他眼中升腾成一轮灼热的太阳。
是啊，他是要选的。
他以让车祸不发生，救回两个人。
其他的那些去的人，关他什么事？
……当然，他也以只救回一个人。
他的思绪又随着烛火的摇，回之前的某天。
那时，虞退思已经重伤，自己则刚照顾他不久。
他推虞退思去阳台上晒太阳，自己去做午饭。
等他回来时，虞退思已经在融融的金黄日『色』中睡着，膝盖上摊放着一本照片集。
这是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的。
腿脚健全、斯斯文文的虞退思，打起壁球来又轻灵又凶悍，毙得自诩运神经一流的陈夙峰满地找牙，气得他那天晚饭都没吃，对着虞退思磨一个时的牙。
想过去幼稚又无聊的自己，陈夙峰无声地抿抿嘴，轻手轻脚收起照片。
细微的作惹得虞退思发出一声低哼，朦朦胧胧地睁开眼。
每当初醒时，虞退思总会自己认成陈夙夜。
陈夙峰已经做好被他认错的准备。
然后，他清清楚楚地听虞退思带着一点惺忪的鼻音，叫他的字：“夙峰？”
这是二人相处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瞬间。
不旖旎，不浪漫，不暧昧，只是虞退思醒过来后，没有认错人，第一个叫照顾自己的人的字。
陈夙峰的一厢愿，就起源于这个午后。
他回过头，看暖阳在虞退思的眼里开出一点光焰，正如他眼前跃的火光。
这团火透过他的眼睛，燃在他的心里。
那时，经年的烈火燃烧在他心里，越升越高。
陈夙峰知道那是错，心长在他的胸膛里，他挖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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