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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渚清从前不爱读书,教魏过迁逼着不得不看。
现今,整日无所事事,又不得不靠书本打发时间,竟也发觉了些趣味。
王宫内的藏书楼名为“奇异阁”,藏书万册,内容包罗万象。林渚清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,对奇异阁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知音之情。
她对武功秘籍和兵器阵法的喜爱自不必说,整日捧着研究学习,加上本就底子好,也练了个七七八八,虽自修不精,但胜在繁杂多变。
偶尔也看看策论兵法,诸如《六国论》《战国策》《孙膑兵法》此类;疲倦时就看看人物小传,传奇话本,她对那本《西遊釋厄傳》简直爱不释手,痴迷于其中人物“孙行者”,每每都为其重情重义,嫉恶如仇,坚韧不拔,果敢率真的品格所震撼折服,谓之曰:“奇侠”,遂愈加神往仗剑天涯,快意恩仇的光景。
日子越过越久,好像一切都步向了正轨,林渚清开始习惯王宫的生活,安稳闲适。
只是,许多事情不被提起,并不意味着它结束了,就像人心里悬着的剑,早晚砸下来,支离破碎。
长乐的病时好时坏,反反复复,林渚清还是日日来针灸,好似作用也不大,她翻了许多医书,皆对此症无解,只得这样耗着。长乐一直憧憬宫外的姹紫嫣红,无奈她身体不好,王上王后都不准许,她又不愿叫人为她担忧,虽遗憾但也不再强求。
林渚清见不得长乐闷闷不乐的样子,遂找了李翳,打算偷偷带着长乐出宫。李翳是个守规矩的人,原本决计不肯答应,林渚清便反问:“你觉得她开心吗?”
李翳思量半晌,最后答应了。
长乐扮成侍女阿雅,阿雅在宫里扮成长乐。林渚清、长乐、李翳一行三人便糊弄着出了宫。
长乐像个新生婴儿,看到什么都觉新奇,不知是受情绪感染还是其他,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,蹦蹦跳跳的。
李翳见到她这样开心,板正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,林渚清也觉欣慰,总之三个人都很喜悦。
又去了天香楼吃饭,长乐坐在二楼窗边瞧见有卖糖葫芦的,便支使李翳去买。
林渚清见她一直盯着过往的人群,面容沉静,含着笑意,遂问她:“是不是在宫里见不到这么多人?”
长乐转头,看向她,笑意愈浓:“是。”
“那便好好瞧瞧。”
长乐托着腮帮子,看着李翳在不远处付钱,买了两根糖葫芦,问林渚清:“清儿,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步自封,不思进取?”
林渚清微微叹了口气:“也没有,只是我不理解,你为何从未想过反抗?”
长乐回过身望向林渚清:“反抗?遭遇不公方才需要反抗。”
林渚清不解:“你不觉得命运对你不公?”
长乐目光清明:“我从不觉得,这世上比我惨淡的人比比皆是,它们若是整日控诉命运不公,那要如何生活?你看这来来往往的人从容自在,满面春风,当知他们丰衣足食,这街景软红十丈,络绎不绝,这是他们选择生活在斯卯国的缘故。”
“若是有一日,这里饿殍遍地、战火连天,这些无辜的人便免不了遭受家破人亡,朝不保夕,时刻胆战心惊,多少儿子,丈夫,父亲将要被迫成为战争亡魂,他们的亲人又该历经何等悲痛。”
林渚清面露感伤。
长乐接着:“若我是他们当中一人,惟愿安居乐业,幸福安康;但我不是,我是斯卯国的公主,臣民尊我为公主,我岂非只享受这份尊荣带来的益处,整日钟鸣鼎食,裘马轻肥。同父亲母亲一样,我担着他们的幸福安康,担着这个国家的繁荣昌盛。所以,为了这一切,我愿意嫁给周王,为了我的国家,我的子民。”
林渚清教这一番话震的半晌无言,她自愧弗如。深感羞愧,突觉自己先前一心只念着自在快活,空谈锄强扶弱,却只为满足私心,谈何大义。
林渚清眼神诚挚:“你当得起斯卯百姓尊一声‘公主’。”
听了这话,长乐极为感动,笑靥如花。
李翳带回了两根糖葫芦,林渚清与长乐一人举着一根笑的明艳动人,如同街上许多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。
纸包不住火,阿雅还是被发现了,王上王后因担忧震怒,这怒意波及到可怜忠诚的侍女阿雅身上。
阿雅领受八十下板子,待三人归来时已奄奄一息,仍不忘笑着安慰长乐:“公主,我没事的,你不要难过,阿雅不能再照顾你了,你要保护好自己······”
阿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,没人会在意一个侍女的死活。
长乐哭的昏天黑地,林渚清从没见过这样的长乐,她时常佩服长乐总是这般从容镇静,她明明生活得这般不易,却从未见她掉眼泪,此刻为了陪伴她的侍女她撕心裂肺,悲痛欲绝,几次昏倒。
原本李翳也要遭受重罚,因着长乐这样子,又以死相逼,才只罚了三月俸禄饶过。
林渚清无法接受这样的处置,冲去质问同她不亲近的父王母后。
林渚清愤怒的质问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父王:“为什么?为什么!到底为什么要这样?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。”
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,林渚清顾不上擦,神情痛苦:“是我安排的,是我非要带着长乐出去,他们都是被我逼的,你处罚我啊,打我啊,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人,活生生一个人就叫你们打死了。”
斯卯国的王,林渚清名义上的父王,这个目光幽深气势尊贵凛然的中年男人——声如飓风,宏大却不虚高,说出的话句句戳人心肺:“无辜的人,是啊!她何其无辜,她这罚就是替你受的,你明不明白?你指责寡人不将人命当回事,你又何曾在意她的性命,你明明知道若是她被发现免不了一顿责罚,可还是要偷跑出去,只顾自己,与寡人有何分别?”
林渚清只觉一阵头晕眼花,强撑着悲咽:“我,是我对不起她,我太自以为是,我错了······”
说罢对阿雅的愧意,仍旧怒目瞪着这个冷血漠然的男人:“那她也是你的臣民,你不配为一国之王。”
他气急,一把将案上的墨盘砸下来,黑色的墨胡乱喷射,溅了林渚清一身,她极其狼狈的呆立在那儿。
他指着林渚清大声呵斥:“我不配当一国之主?我只当是你涉世未深,不想你竟愚钝至此。你与长乐都是我的女儿,你们是斯卯仅有的两位公主。你知不知道我们国家无法拒绝周国的和亲,长乐,我可怜的女儿,她从未抱怨,即使病痛缠身,也随时准备为国家牺牲。这和亲会为你们招来多少杀生之祸你想过没有?楚齐两国会教你们轻轻松松嫁过去吗?但凡早有筹谋,你们一出宫即遭遇不测,我作为一个父亲何其悲痛,周国震怒发兵,我如何对得起周国百姓,此刻我当真不配为父,不配为一国之君!”言毕大袖一挥离去。
这位同时兼顾着父亲与国君两种身份的男人自称寡人,“寡德之人”,背负圣心难测的名声,无时无刻不在身份里权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