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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望日午后,中州,落星谷。

一条似有还无的曲径,两片芳草萋萋的山丘,三三两两的嶙峋怪石,其间突兀地矗立着一块骨白色石碑,正面苍劲有力地刻着一个黑漆漆的禁字。

石碑右侧一石墩跌坐着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颓废中年男子,撑着下巴,久久无声……

春事促东风,阴天落微雨。

男子缓缓伸出右手道:“爹,下雨了。你那边的山谷,还是风雨不浸,鸟兽绝迹,真是安静。”叹了叹口气,“我这边却是风雨飘摇。……”

昂首,呆呆地望着那阴沉的天空,任凭细雨拂面。抹了一把脸,垂头闭眼喃喃细语,“你离开已经十二年了,有个小孩差不多也蹉跎了这么久了。他啊一个人走着走着,总算是累了,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,最后还是到了这里。曾经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孩,也曾斗志昂扬地怀着美好的憧憬亦步亦趋地走上了你走过的道路。虽然那条路上少了你,少了鸟语花香,多了荆棘丛生;少了春风化雨,多了雷霆霹雳;少了同舟共济,多了尔虞我诈,但是不曾放弃,学着你劈开它、扛过它、躲过了它,可最终留下的却是遍体鳞伤,只在回首处有那么一两朵鲜花曾经绽放过。”

男子陡然睁开双眼,指了指碑正前方,“就像现在一样,这乌云后的第一缕阳光也跟我擦肩而过,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……”

忽然站起,对着石碑吼道,“我怨过天、怨过地、怨过你也怨我自己,总感觉都在针对我?可是都没有答案,也许是我心乱了。以前你说的你那句话—应无所住而生其心,我总是不明白。那时候你总是说多走走、多看看、多做做,总有一天会悟的,你说是现在吗?”捶了捶胸口自嘲道,“哈哈,我这算是庸人自扰之了吧。以前算是计差一筹,将来还是要搏一搏的,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!只是我心中这口气,还是要发泄一下的。那些冢中枯骨,心安理得地将成果窃为己有,冠冕堂皇地坐拥高位,我先要跟他们算一算这账。然后再算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,不然就真的是你口中的傻小子了。”

男子朝天兴奋地挥了几下衣袖:“不是我小看他们。你走了那么久了,老家伙还有所顾忌地拿你那些好友试探我,真是可笑。我顾及你的那些人没下死手,真以为我怕了他们。哼!最近试探少了,想必或多或少也有结果了,大家正好可以彻彻底底地斗一斗。”解下腰间一葫芦,拨开,豪气冲天地灌了一口,“咳~咳,这酒我是喝不惯了。本来就给你带的,不要怪我偷喝了一口。”憨憨的摸一下头,带有一点酒意的说道,“这酒呢,是按照你的想法做出来的第一壶灵酒,你,没来得及喝到,我费劲把它藏了很久了,本打算做点成就就过来给你的,结果我还是那个羽翼未丰的小孩,今天差点在你这里哭鼻子了。”说着就在碑前撒了一圈,然后酒葫芦放着碑前,“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习惯。好了,你陪我也好久了,我呢也该回去了,回去前再跟你说个喜事,你要当爷爷了,下次有机会就带你孙儿过来看你……”

男子双袖一甩,衣衫上纹印的两条黑鱼立刻灵动起来,游动一圈后将雨水汇聚一起,从鱼嘴中向两侧喷出。理了理衣冠,规规矩矩的站定,朝着落星谷正中央的方向拜了三拜。

“咦?好家伙,除了我还有人给你送酒了。”随着左边一道雨水的冲击,荒草掩映中出现了一个酒壶,男子手一勾,酒壶顺势飞到手中,“我帮你看看,这酒如何~”

“嗯?”拧了一下竟然没开,“哟,还是个不错的法器。嗯~还有个封印,看起来倒是似曾相识,难倒是不难,就是拆起来有点麻烦,费时间。”

抬头看了一下石碑,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,“我偷懒一下,借你这东西用用。”

说完, 酒壶瞬间顺着指尖倾斜着飞过去,在石碑上轻轻转了一圈,一阵幽蓝色光芒一闪而过,盖子随之打开。一股略带酸味的酒香瞬间弥散开来。

男子鬼使神差地再次凑近嗅了一下,“一点灵气也无,还以为什么好酒呢,也不知道哪位人才,大材小用,说起来这酒倒是符合你的口味…”,突然双目一凝,抬起酒壶,向着嘴里滴了几滴,咂了咂嘴,一股熟悉的酸枣味夹杂着辛辣味油然而生,闭眼沉思了一会,“就是这个味道,是有多久没碰过这种滋味的酒了。要不是我小时候偷喝时候被这个呛了一次,说不定就忘了呢。这种酸酸辣辣的味道除了你也没谁爱喝了。”晃了晃有点醉意的脑袋继续絮叨道,“看来是小妹来过了,能知道这酒的也就剩下她,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。想当初,她跟你怄气出走,也许是第一次过来看你吧,也不知道小妹现在过得怎么样…”

“也许释怀了,也许没有,等这次事情结束后找她谈谈了。”男子略带疑惑地在碑前撒了一圈浊酒后盖上,俯身将酒壶放在碑正前方,“我呢就借花献佛了,你再尝尝,要说当时啊,小妹倔,你也是,就不能谁让一下的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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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待要继续絮叨的时候,一把青色纸伞从后侧飞来,悬于头顶。

男子抬头望了一下,自然地顺手接过纸伞,回头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:“悠悠,你怎么过来了,小心点身体!”说着就转身走向伞飘来的地方。

只见路那头头莲步走来一个撑着同样纸伞的素衣丰腴美妇人,人未到,声先来,“家里来了几位我没见过的客人,说是有急事,不似作假,就让林叔先招呼着,我过来找你了。”

“那你不会喊林叔过来啊,非要自己来…”

“你还好意思说,你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出去了,林叔找你半天没找到,只有我过来这里找你了,出门也不交代一声!”美妇凤眸一瞪,没好气的说道。

“啊?”男子一拍额头,“是是是,我的错。我这边事情也好了,既然是急事,那就回去吧。”男子说着就向着石碑弯了下腰,“走了,下次再来看你。”随后转身向妇人走去。

美妇与他错身而过,轻轻嗅了一下,看了一眼石碑前面的两壶酒,若有所思。

“看什么呢,走了!”男子作势挽起泠晓悠手腕,“这里的事情,有空再跟你说。”

泠晓悠隔空拍开男子,“我还没那么娇贵,不用你搀我,你看看你,脸上乱七八糟的,赶紧整理一下,别让人看笑话。”

“嘿嘿,小意思。”

两人说说笑笑着在蒙蒙细雨中渐行渐远。就在人影消失之际,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手从石碑后面探出,熟练的拿起酒壶,然后飞快地没入石碑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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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过落星谷,继续向西,就是嘶风山脉,翻过山脉,就是宝马国。此时的宝马国的都城禄昌城中除了王宫之外的一处最大的府衙处,各处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。

“府尹王大人到,贺礼极品白玉圭一对……太医院赵大人到,贺礼紫金灵芝一副,千年血参一根,通神丹一瓶……太常寺陆大人到,玉如意一对……”

“恭喜,恭喜……”

“王大人好,好久不见,里面请……”

“赵大人(陆大人)好,里面请……”

府衙前可谓是宾客如云,热闹非凡。而府衙后门偷偷开了一条缝,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。

“事情做完了。”女子刚进门就被一威严男性声音打断了步伐。

“做完了。啊~没做什么,我就出去逛逛。好巧啊……”女子眼珠一转不待男子接话,喋喋不休的说道,顺势往前院走去,“我去看看前面要不要帮忙……”

“你给我站住,别想着蒙混过关。前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,今天我有事情要跟你谈谈。”后院中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年男子一脸肃穆的说道。

“哦~”

“站那里做什么,过来坐下。”男子眼神示意女子过来。

女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动过来,缓缓入座。

“这里没你的事了,你下去吧。”男子侧头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,“记得暂时不要让人过来打扰我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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