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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马潇轻揉眉心,“我前天上午赶到的。”

“司马为什么不进去找几个粉头放松一下,你不是好这个调调么?”

丁寿促狭一笑。

‘咔嚓’,司马潇手中的核桃捏成了碎渣。

“玩笑,玩笑,不要当真。”

丁寿连忙摆手,将司马潇手中的核桃仁挑出,边吃边笑:“谢啦。”

“三天未出来,会不会已经逃了?”

丁寿嚼着果仁,含煳问道。

“不会,我每日都入内探查,他……”

司马潇俊面微红,顿了一顿才继续道:“包了院中两个红倌,整日地胡天胡地。”

“整整三天!?”

丁寿突然心中有些泛酸,“那他还不扶着墙出来。”

司马潇闻言乜了丁寿一眼,唇角微微下垂,哼,男人整日想的便是这些……当丁寿桌前的阿月浑子果壳已堆成一个小坡后,司马潇突然道:“出来了。”

一个面孔黝黑的年轻人从妓馆中走出,警觉地左右看了看,便顺着长街一路走去,教丁寿失望的是,这年轻人步履矫健,没一点虚浮迹象。

“动手吧。”

司马潇站起。

“且等等。”

丁寿摇首,迎着司马潇诧异的目光道:“让儿子卖爹不那么容易,不如放长线钓大鱼,查出他们的落脚之处。”

“伙计……”

“这位爷您什么吩咐?”

店里差不多所有的茶博士都围了上来,狗屎运不能都让那小子一个人踩了吧。

“都不干活啦,去伺候客人去。”

胖胖的茶楼掌柜挥袖撵走了伙计,欠身堆笑道:“爷,您吩咐。”

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,丁寿自得地向司马潇打了个眼色,对方不屑扭头。

“掌柜的,我的马寄存在柜上,好生照应着,这一天半日的会有人来此找爷,将马交给他们,便说是我说的,让他们在此等候,事情办成了爷回头重赏。”

“瞧您老说的,包在小的身上,断不会出差错。”

听完有赏,掌柜的点头哈腰,谄笑不已。

***烂柯山,位于洛川县东,时已进冬,山上落叶萧萧,一派荒凉景象。

“躲在这么个鬼地方,难怪到处寻不到人。”

隐身在狭窄山道两侧的密林中,丁寿可不算舒适,尤其徐家那小子甚为机警,时不时便回头望上一眼,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。

司马潇同样藏身林中,对丁寿满腹牢骚不理不睬,让这货好生无趣。

便这样闷闷地追了七八里山路,前面的徐九祥突然一拐弯不见了踪影。

二人相视一惊,飞身急掠了过去,只见四处荒烟蔓草,枯枝败叶,哪还有半点人影。

“见鬼了不成?”

丁寿叉着腰,左顾右盼,“难不成那小子钻地下去了!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司马潇俯身从一旁捡起一根枯枝,看断口似是才被踩断的。

若有所悟的丁寿急急顺着枯枝方向四处寻找,终于在十几步外的山壁上发现一个枝蔓遮掩的深邃洞口。

洞中黑黝黝的,深不见底,丁寿揉了揉鼻子,“那个司马,你怕黑么?”

白了男人一眼,司马潇矮身钻进山洞。

“有个伴总是好的,何况还是个女伴。”

丁寿耸耸肩,猫腰跟了进去。

山洞光线幽暗,视线所及也不过五六步距离,摸索石壁,有人工开凿痕迹,也不知是何时所建,二人怕惊动徐九祥,未敢举火,只是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前行,幸好拐过一个弯后,可见前方隐约有灯火跳动,似是有人掌灯前行。

看来是未走错路,心中有底,丁寿二人跟踪的速度不免加快,洞内路径逐步向地下盘旋延伸,越往深处越是阴暗狭窄,勉强可供两人并肩弓背而行,周遭石壁也渐趋光滑,开凿者打磨得极为用心。

“司马,咱们回去吧。”

丁寿突然传音道。

司马潇不解地眨眨眼睛,一双乌晶水眸在黑暗中甚为亮眼。

“我不是胆小,只是有些不祥的预感,怕是要出事。”

丁寿传音解释。

司马潇同样心中惴惴,只不过身为天幽帮主,她考虑更深一层,“先拿下徐九祥,必要时以他为质。”

“好。”

丁寿颔首,主意既定,立即身形电闪而出。

为防被人发现,他二人与前面灯火一直不即不离保持着七八丈远,此时脚下一发力,不过瞬息间便将前面举着灯火的人拿住。

“你是谁?!”

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,眼前人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孔,绝不是二人跟随一路的徐九祥。

“小……小人是……”

这人因巨大的恐惧,面容已扭曲变形,说不出的诡异瘆人,“你……你们……不该……这么快发现……”

“什么该不该的?徐九祥在哪儿?说!”

感觉被人耍了的丁寿,收紧了锁在来人咽喉上的手指。

“快逃!”

那人瞪大眼睛,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,让二人一时间惊疑不定。

突然,一阵‘轰隆隆’好似雷声的闷响由身后传来。

“打雷了?”

丁寿错愕,而今可是冬天。

司马潇一摸石壁,感受到整个山洞似乎都在微微颤动,顿时色变,“不好,这洞内设有礌石。”

不用提醒,丁寿已然看见足有洞内通道方圆大小的巨大圆石咕隆隆向这边滚来,丁寿毫不犹疑地重复了那人的喊叫:“快逃!!”

二人如电般错身疾掠而出,此时也无暇顾虑其他,只有向着洞内深处逃窜,不过才奔出十余丈,便听到那个跟在他们后面奔跑的倒霉蛋一声惨叫,便没了声息,怕是已被压成了肉饼。

尽管有个人做了垫底,丝毫未能影响那巨石的滚落速度,丁寿算是晓得这狗日的石洞为何开凿得如此光滑倾斜了,分明就是为了给礌石减少阻力增强惯性用的。

竖着中指问候着古人的物理老师,丁二脚下半点不敢怠慢,猫蹿狗闪,兔滚鹰翻,此时已经不在乎什么身法巧妙姿势美观了,但凡能加快些速度,二爷便是手脚并用也不含煳。

正在发力疾奔,忽听前面司马潇惊呼一声“不好”,抬头看去,前方已是山洞尽头,只有一面光秃秃的石壁,没有半点通路。

这下褶子了!丁寿回头见巨大礌石滚滚而至,此时除非变身苍蝇才能从缝隙中逃出生天,再无其他生路。

老子有穿越光环,天命在身,没这么容易挂,丁寿心中一狠,鼓足真气,劲运双臂,挥掌向着轰轰涌来的巨石迎了上去。

转眼间礌石滚至,丁寿双臂一震,‘轰’的一声,那块硕大巨石竟被他顶住了。

丁寿只觉两膀疼痛欲裂,眼前一黑,险些吐出一口血来,老子赢了,正自庆幸,忽然发觉轰轰之声未绝,仍有礌石向这边滚来。

靠!还TM有!丁寿那口血真要吐出来了,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东西设计的这鬼地方,便是机关消息枪林箭雨好歹也有个躲闪的余地,这般纯以力胜的蠢主意是谁TM想出来的。

顷刻间又是一块礌石滚落,正砸在第一块石上,强劲的力道让丁寿再也忍受不住,终于一口鲜血喷出。

尽管心中一万匹草泥马来回奔腾,丁寿依旧咬紧牙关,一声不敢吭,此时他全凭一口真气勉力支撑,若是真气一泄,怕会立即被眼前礌石砸得骨断筋折。

礌石却还未完,轰轰声又至,丁寿把眼一闭,完了,二爷怕是要归位,正待认命,忽然背后命门穴一股暖流输入,受了内伤的脏腑说不出的熨帖舒适。

不用回头,已知其人是谁,丁寿不敢开口,将背后输入的同宗同源的天魔真气归导为一,硬抗随后而至的滚动礌石。

接二连三,如是连连扛住了七八个巨大礌石,后边才再未有礌石滚下的动静。

此时丁寿面如金纸,嘴角仍有残存血迹,看起来狼狈不堪,不过好歹可以换气说话了。

“司马,你没事吧?”

幸得身后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,丁寿才硬抗了过来。

“无妨。”

司马潇声音同样虚弱。

“现在麻烦还没过去,若是找不到出路,等我油尽灯枯,咱还逃不了一死。”

虽没了新的礌石惯性加成,可就凭这几个迭罗汉的大家伙,丁寿也不过是勉力支撑而已。

“此处哪还有什么生路。”

司马潇语气萧索,似是无意白费力气。

“那个被砸死的倒霉蛋,说什么咱们不该这么快发现,可见他有脱身之法,只不过还未及发动,便被我等撞破身份,所以此地该留有出口。”

“你怎知出口在此,而不是适才经过的地方?”

司马潇道。

“不知道,可总得赌一把吧,”

丁寿撇撇嘴,仍是吊儿郎当的调调,“你若死了心,我也不受这个罪了,两手一松,咱们一块儿玩完,不过这个死法么,嘻嘻,可真是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啦……”

丁寿故意笑得猥琐,听到身后一声冷哼,果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,他才暗松了一口气,这男人婆真是属驴的,牵着不走打着倒退,二爷和她死在一起才是冤枉。

过了片刻,丁寿只觉两臂酸软,彷佛灌了铅似的,不由叫道:“司马师侄,寻到了没有?师叔我可快撑不住啦!”

司马潇没有回答,仍旧淅淅索索地细细摸索着,当手触到右侧石壁的一处凹面时,顿感此处尤为光滑,与别处大为不同,不觉大力按下。

‘吱呀呀’一阵令人牙酸的怪响中,贴近石壁尽头的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个尺余左右的圆形洞口。

“又找到一个洞,下不下?”

看着深邃洞穴,司马潇迟疑问道。

“不下还能如何,结果总不会比现在差吧。”

丁寿扭头看了一眼洞口,“还是你先跳,我殿后。”

司马潇也不多话,纵身跃了下去,随后丁寿也两臂一收,迅如脱兔,缩进了洞口。

听得头顶如同闷雷的连贯撞击声,向下滑行的丁寿不免庆幸,这小洞内凿有滑滑的斜道,人一入内便如坐着滑梯般快速斜行滑下,看来倒像是个预备的逃生通道,果然天无绝二爷之路。

连连下滑了十余丈,脚底一顿,才算落在实地上,猝不及防的丁寿双腿被震得生疼,忍不住跳脚喝骂。

“这便是你说的生路?”

面色苍白的司马潇眼神冰冷。

丁寿转目四顾,此间是个不大的石室,四面密不透风,一处墙上还悬着一只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,除了滑下的那处斜梯外,再无半个门户。

“似乎……像个地牢?”

丁寿犹犹豫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,“便算没有‘逃出生天’,可也不是‘自寻死路’,最多算是个‘自投罗网’,好过适才的‘坐以待毙’。”

冷冷打量这个不知愁苦的小子,司马潇也不确定他是真疯还是假傻,攒着眉头道:“又不是让你考状元,没必要扯这些酸词,而今怎么办?”

“等呗,人家费了这么大力气,总会出面说上两句的。”

丁寿盘膝坐下,无所谓道。

“呵呵呵……”

一阵阴恻恻的笑声,石壁高处开启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孔,露出一个脸皮蜡黄的中年男子面容。

“缇帅料事如神,真是妙人。”

“客套话就不用说了,若是能掐会算,也不会落到此番境遇。”

丁寿倒有自知之明,“敢问尊驾哪一位,万马堂那些漏网之鱼怕是玩不出这般大手笔。”

“缇帅过奖,在下白莲圣教大愿堂堂主邵进禄,见过丁帅、司马帮主。”

“白莲教?”

丁寿觉得牙疼,这回还真是自投罗网了,自个儿和这帮家伙结的梁子可着实不浅。

“你认识我?”

司马潇诧异万分,她平日与白莲教徒并无交集。

“天幽帮四处打探万马堂的消息,邵某怎能不留心一二,按理早该当面拜见,但邵某实在好奇司马帮主目的所在,才延宕至今,失礼之处还请包涵。”

“这么说丁某只是个添头咯?”

丁寿插话道。

“如此说话对缇帅身份似有不敬,该说‘意外之喜’,更为恰当。”

邵进禄笑道。

“啧啧,这般字斟句酌,体察人情世故,丁某还真是欣赏阁下。”

丁寿半真半假道。

“在下谢过缇帅青睐。”

邵进禄笑容不改。

“既然做了恶客,丁某这便告辞,改日备了礼物再来拜望。”

丁寿的笑容可谓无耻至极,“司马帮主乃是主客,不妨在此多盘桓几日。”

“主客也好,恶客也罢,来去随意,只是这礼物却大可不必等到下次再送。”

“丁某如今身无长物,无礼可送啊。”

丁寿在周身上下拍了拍,以示所言不虚。

邵进禄微微一笑,“听闻缇帅身上有一面御赐金牌,自入陕境平冤狱、除贪官、整军纪,皆仰其力,邵某厚颜,请丁帅见赐。”

“确实不巧,金牌未带在身上,阁下若是喜欢,改日携来请尊驾赏玩。”

丁寿难得说句实话。

“在下诚心相待,奈何缇帅虚与应付,”

邵进禄唏嘘摇头,“真情难换真心,只好请二位在舍下小住数日,待能坦诚相对之时,再续前情。”

“好教二位得知,近年秦境旱涝不绝,天灾频频,洛川民贫地瘠,寒舍无以飨客,招待不周之处,还请多多担待。”

邵进禄言罢,方孔石壁瞬时合拢。

“诶,诶,没粮食给点野味也成啊,我不挑食……”

丁寿冲着方孔方向连敲带打,可这地牢石壁中不知夹杂了别的什么材料,一掌下去石壁丝毫未损,反震得他腕骨欲折,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腕。

“完咯完咯,看起来他们是打算把咱俩活活饿死,这帮邪教妖人,比二爷还缺德。”

只要不是死到临头,丁寿总有力气吐槽。

看着颓然坐倒在地的丁寿,一直默不出声的司马潇问道:“现在怎么办?”

本以为抵消前账后再一决生死,没想虑事不周反和他一同遭了算计,司马潇此时可谓心情复杂,既希望他能想出主意脱险,又担心再欠上一笔说不清的煳涂账。

“现在?”

丁寿眼睛一亮,让司马潇心底也萌出了一丝希望。

丁寿纵身扑上,“反正也是死定了,咱们便做对风流鬼,再痛痛快快干上一场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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